撤走的歡呼，留下的打完最後一發子彈，敦刻爾克終究是場軍事災難

文 ｜ 郭曄旻

敦刻爾克撤退有序進行，但在撤退接近尾聲的時候英法之間的約定發生了變化。那是一個英國曾經許下的諾言：5月31日丘吉爾曾經慷慨激昂地承諾，剩下的英國師將組成後衛，以使法國人逃離。但在6月2日以後，敦刻爾克海灘已經進入陸上的德軍大炮的射程，因此撤離行動不得不改在夜間進行。海軍中將拉姆齊決定把一切可用的船隻於當夜大量調往敦刻爾克，除拖船和小船外，包括11艘驅逐艦和14艘掃雷艇的44艘艦隻當夜從英國出發；40艘法國和比利時船隻也加入此行列。午夜之前，英國後衛部隊就上船了。這樣，包圍圈裡就只剩下了法國人。

當然，英國人並不打算完全食言。就像拉姆齊在6月3日上午所說的，「我們不能在我們的盟軍危難時棄而不顧，我要求所有被派遣去作今夜進一步撤退的官兵，讓全世界看到我們決不辜負我們的盟軍」。這時，德國坦克已經到達敦刻爾克近郊，包圍圈已縮得很小很小，後衛任務落在約4萬名法軍身上。晚上10點，最後一批船隻到達敦刻爾克，混亂局面突然達到了高潮，頓時，「從地窖和地洞里一批一批沒有武裝的人，潮湧般地到處出現，向防波堤聚來，他們不想把逃脫的機會讓給那些為他們打了仗的人」，你推我擠，亂作一團，大批擠不上船的士兵只能「望洋興嘆」。最後，有2.6萬人擠上了最後一批軍艦的甲板，離開了敦刻爾克。第二天（6月4日），英法兩軍的指揮官一致同意「發電機行動」計劃至此結束。滿載著法國士兵的英艦「希卡里」號是最後一艘駛離敦刻爾克港口的船。就在這艘彈痕累累的英國驅逐艦在寬闊的海面上破浪前進時，德軍坦克小心翼翼地爬進已成廢墟的港口，留守掩護的法國部隊打出了他們最後一發子彈，擔任後衛的法軍被俘。

敦刻爾克大撤退中，成功抵達倫敦火車站的英國遠征軍士兵

敦刻爾克大撤退就這樣結束了。從1940年5月26日至6月4日曆時9天，總共有338226人撤回英國，其中英軍約21.5萬人，法軍約9萬人，比利時軍約3.3萬人。但這些部隊撤離時將重裝備全部丟棄，帶回英國的只不過隨身的步槍和數百挺機槍而已，在敦刻爾克的海灘上，英法聯軍共丟棄了1200門大炮、750門高射炮、500門反坦克炮、6.3萬輛汽車、7.5萬輛摩托車、700輛坦克、2.1萬挺機槍、6400支反坦克槍以及50萬噸軍需物資。

在這場史詩般的撤退中，英法聯軍有4萬餘人被俘，還有2.8萬餘人死傷，這些傷亡人員中，有的是在抗擊德軍進攻堅守至關重要的防線時戰死的，有的是在海灘等待上船時喪生，在德軍空襲和炮火下，還有的是在海上隨著被德軍擊沉的船隻而葬身大海。英國共動員了861艘各型船隻投入撤退，有226艘英國船和17艘法國船被德軍擊沉。無論怎樣，在德軍地空火力猛烈轟擊下，英法聯軍仍撤出了33.8萬餘人，納粹德國陸軍上將，曾任維斯瓦集團軍群司令的馮·蒂佩爾斯基希在戰後撰寫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史》中滿懷敬意地寫道：「英國人完全有理由為他們完成的事業感到自豪！」

雖然如此，這畢竟是一場軍事災難。敦刻爾克大撤退之後，英國的陸軍已潰不成軍，人員雖然回來了（他們是英國剩下的唯一有訓練的部隊），但已經沒有武器可以重新裝備，在歸來的人員被改編後，只有一個裝備完整的可供國防用的師。空軍實力也受到了很大的削弱。至於海軍，在剩下的二百艘驅逐艦中只有74艘尚可應用。因此，美國政府（當時尚未對德宣戰）在6月3日答應向英國緊急提供50萬支0.3英寸口徑的步槍，這些是從1917年和1918年製造，用油脂封存了20多年的200萬支步槍中撥出來的，每支槍配有子彈250發。還有900門75毫米口徑的野戰炮，附有100萬發炮彈，8萬挺機關槍，以及其他各種軍火。6月11日，12艘英國商船抵達美國東海岸，開始從駁船啟貨裝艙。儘管得到了美國的慷慨援助，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英軍的本土防衛仍舊捉襟見肘。丘吉爾曾巡視過臨近多佛爾的聖馬加里特灣的海灘。守軍的旅長告訴他，那個旅要防守長達45英里的極其險惡的海岸線，卻只剩下3門反坦克炮，而且每門炮只有6發炮彈。他用略帶挑釁的口氣詢問丘吉爾，是否可以讓士兵打一發炮彈，讓他們至少了解這種武器的威力如何。而丘吉爾的回答是，我們負擔不起演習炮彈，而且炮彈只能留到最後一刻，在最近的射程內才能發射。

與此同時，當時的德國雜誌宣稱，「對我們德國人來說，在歷史上最大的殲滅戰中，『敦刻爾克』這個詞將永遠象徵著勝利。但是對於曾在那裡的英國人和法國人來說，這將使他們在其餘生中想起這場失敗，要比任何軍隊在過去任何時候所遭受的沉重得多」。從來以造謠為己任的戈培爾御用報紙《人民觀察家報》同樣告訴讀者，當被打得狼狽不堪的士兵蹣跚地回到國內時，婦女和兒童是怎樣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的。至於納粹德國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更是下令，第三帝國的所有鍾長鳴3天，慶祝敦刻爾克的輝煌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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