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溪江：詩意山水流出最後的耕讀生活

「沙頭落月照篷低，杜宇誰家樹底啼。舟子不知人未起，載將殘夢上清溪。」宋朝詩人潘西白在其詩《入南溪》中把楠溪江比作夢境的去處。

這條流淌於浙江永嘉縣境內的傳奇詩江，宛如緞帶般千迴百轉，柔曲擺盪，滋潤著只屬於楠溪江的美。這份不能言說的美，在詩畫山水中，在鄉村田野間，在千年古村內，在耕讀人家裡......

|| 千古風流秀山水

楠溪江全長300多里，一路穿行於雁盪山、括蒼山等崇山峻岭之間，最後匯入甌江，東歸入海。其水域千支百派，如同一片攤開的精緻桑葉。凸起的地方是山，山的每個縫隙里都有曲折的流水，猶如葉子上的脈絡。古老的村落微縮成圓點散布在脈絡邊上，就像桑葉上透氣的毛孔......

其上游水流較急，多峽谷瀑布；中游則江面漸寬，淺灘深潭錯落有致；下游兩岸則多是寬闊的沖積坦地，田園氣息濃郁。因此逶迤曲折的楠溪江有「三十六灣，七十二灘」之稱。

其水被譽為「天下第一水」，純凈柔和，原始古樸，游魚細石歷歷在目，閑雲野鶴野趣盎然。

江兩岸奇峰怪石，妙趣橫生，有直入雲霄的石桅岩，有形如獅子戲球的獅子岩，還有絢麗多彩的十二峰、百丈瀑、小若岩......漾漾碧水年復一年靜靜守望著這些凌空巨岩，彼此的沉默綻放出一方優雅。

當然欣賞這方山水畫廊最為經典的方式莫過於乘坐竹筏漫遊。尤其傍晚時分，「疊疊雲嵐煙樹里，彎彎流水夕陽中」，此情此景如詩意悠遠的傳統水墨畫。

楠溪江是一條傳奇的詩溪。華夏大地雖盛產名山大川，諸條詩路亦千古流芳，可孕育出中國最初山水詩的，卻是這條低調質樸的江河。

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一天，楠溪江上漂來一葉扁舟，打破了這裡的平靜。船首立一人，長袍飄逸，以興奮和新奇的目光打量著這方古樸秀美的山水，胸中激蕩起萬千漣漪。他便是從京都建康遭貶而來的謝靈運。

在永嘉擔任郡守的一年間，謝靈運游遍了楠溪江的山山水水，吟詠不輟，在這裡寫下了中國第一批山水詩：「澗委水屢迷，林迥岩逾密」、「石室冠林陬，飛泉發山椒」、「近澗涓密石，遠山映疏木」......

其後李白、孟浩然、蘇東坡等歷代文人墨客無不追隨著謝靈運的腳步而來，在此留下了更多的流傳千古的清詞麗句。

或許可以這樣說，楠溪江和謝靈運是彼此成就。山水桃源的楠溪江撫慰了謝靈運寂郁的心靈，謝靈運也讓楠溪江的山水基因亦從此匯入中國詩歌史的血脈之中，源遠流長。

|| 耕讀傳家古村落

「美岩曲水楊柳岸，古村深處有人家」，「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楠溪江流域至今仍散布著200餘座古村落，這些古村落保存著中國最後的耕讀印記。

晉、宋的兩次人口大遷徙中，很多仕宦遷居楠溪，他們期望兒孫繼續讀書，「讀可榮身，耕可致富」便成了他們宗族的傳統。宋代科舉制度加強，農家子弟也看到了讀書入仕的希望，耕讀思想便在這裡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千年不絕。

這裡的每個村落，不論是一幢民居、一座路亭、一副對聯，還是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無不寄託著這份生活理想。

芙蓉村是楠溪江古村落的縮影。其規劃嚴格按照傳統的堪輿術，背靠地脈繁旺的芙蓉峰，以「七星八斗」的網路布局，嚴密的給排水系統、莊嚴的禮制建築、古樸的民居、風雅的水池與亭子......相互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天人合一」的、自給自足的「耕讀社會」。

而蒼坡村似乎對這種耕讀文化的表現更明顯一些。整個村落便是以中國文人必不可少的「文房四寶」為意象進行構建的。

村西有山，三峰並立，形如筆架，正對著筆架山的是村子的主街，直而長，是為「筆」；村口有一方水池，名為「硯池」；硯池北岸的空地上，放著三根長長的石條，是為「墨碇」；而用鵝卵石壘起的牆和一條條村路則儼然是一張張「紙」，彷彿等待著有人去書寫這份只屬於這裡的「耕讀傳家」。

鄉土中國的耕讀理想鐫刻在這些古村落的一磚一瓦上，更體現在世世代代的文脈傳承上。

宗譜族規里明確規定：「凡吾子弟，為仕者須篤志苦學，以求仕進；為農者須勤耕貿遷，以成家業；即甚貧者，亦宜清白自守，切不可習為下流，玷壞家聲」。

而為了讓本族子弟讀書入仕，楠溪江兩岸的各個村落紛紛置義田，建書院，芙蓉村的芙蓉書院、溪口村的東山書院、花坦村的鳳南書院......

時至今日，安土重遷的楠溪江人並沒有在現代化的浪潮中失去自我。這些「老掉牙」的族規、「老古董」的書院教化彷彿仍熠熠生輝，滋潤著一代又一代淡定自然的楠溪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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