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張一鳴的理想美夢與花花世界

執導過《猜火車》的導演博伊爾還有另一部佳作，是由小李子萊昂納多主演的《海灘》：一群自詡高尚的人遠離繁華世界，在偏僻的海灘建立起世外桃源般的社區，然而人間樂土背後是醞釀人性的失控，完美社會的白日夢幻滅。

第二次世界大戰，尤其是前蘇聯解體以後，社會學上已有共識，烏托邦不會導向完美只會導向災難。但如今意氣風發的今日頭條CEO張一鳴顯然不了解這些，現實社會中的烏托邦主義擁躉退散，數字世界裡，缺乏人文社科理解力的技術男們，仍在嘗試用有缺陷的理想砸向現實。

於是我們看到，張一鳴理想是用技術解決用戶痛點，用機器完成內容與興趣匹配，構建一個本應乾淨整潔的今日頭條大同世界，卻演變出低俗內容集聚，前景迷茫的現實。

在有關張一鳴的眾多採訪中，他的嚴謹、勤奮、井然有序著墨頗多。和整日遊山玩水的王石和演、鼓動人心的馬雲相比，張一鳴的運作模式更像一台精密機器，更強於理解量化後的符號世界，卻鮮見流露洞察人性的敏銳。

正如作家筆下的著作，程序員鍵盤下的演算法也是個人世界觀的某種映射。作家和程序員扮演著「造物主」的角色，個人的思維邊界限制著虛擬宇宙的邊界，程序員的更大難題在於其所構建的世界有真實人類入駐，所有體系漏洞都會完全暴露。在對人性片面理解基礎上建立的機器演算法，背後隱藏的是「控制」的慾望，喜歡掌控自己人生的張一鳴無意中在今日頭條的世界裡打下頂層控制的基礎。自古以來，社會和機構管理中的頂層控制和人們對自由世界的嚮往就會產生激烈衝突，強調控制的一方最終畫地為牢。

張一鳴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大方坦然：今日頭條未來做到越機器越好，因為人總是不穩定的——這可以看作是張一鳴不懂內容規律的鐵證。今日頭條特點雖是機器推薦，但提供給用戶的價值終歸屬於內容行列，「穩定因素」是內容生產的大忌，不確定性才是內容創作火花所在。一旦外環境強調穩定，精準變成固化的標籤，創作端樣板化的內容和用戶端審美疲勞就會出現，而這也正是今日頭條已經顯現出的困局。

甚至在大多數創業公司主動尋求巨頭投資的時代，張一鳴表現出的「不站隊」也是自身控制欲的體現。當通過自我控制達成目標成為一種習慣，任何外力施加的影響都是對自身節奏的破壞，對心理成就感的衝擊會格外強烈。

和地位相仿甚至高於自己的人團隊協作，類同失敗。

認為「管理現在是我的職業」的張一鳴，或許沒有意識到企業管理中的控制內涵。在企業界開始反思強調管理不如強調經營時，張一鳴卻將演算法打造成自己的軍隊，在今日頭條這個帝國中馳騁。至今還沒有任何演算法可以通過圖靈測試，並不具備理解人類思想運作模式的能力，今日頭條的演算法無法避免死板僵化，如同統一著裝整齊劃一的居委大媽按照職業身份派發讀物，久而久之，用戶難以跨界嘗鮮擴大見識，內容創作者為了穩定的用戶群不敢突破舊有框架。

用技術的思維更好理解今日頭條「挖知乎300大V」事件：內容可以量化成數據，也可以量化成金錢。內容質量不足時，高價挖人彌補短板是實現KPI的最佳路徑，但技術帝國和內容創作的靈魂不符，會帶來兩種結局，要麼知乎大V適應規則在今日頭條生存，要麼堅持創作原則最後另覓他處。

或多或少，張一鳴也明白自己的短板。他曾對媒體說：「這幾年我感覺自己又重新學習或者說補習了本應在青少年階段學習的東西。」列出的那幾項重新學習的內容，我們可以簡單定義為「情商」。一個人性格的完整發育需要時間，從學會與人相處、協調各方關係到學會放手、尊重自然規律，仍有漫長距離。

雖然弗洛伊德認定人的性格早在童年就已埋下種子，但我們無意過度揣測「事業單位大院」的原生環境和熱衷技術話題的父母，怎樣成就了今天的張一鳴。無論今日頭條和張一鳴有著怎樣的缺點，我們都不能否認他今天的成績，只是在民智不斷提升、教育不斷升級的今天，所有的成功產品和成功人士都面臨不升級就被拋棄的命運。

推出火山小視頻、抖音、悟空問答等橫向拓展的新產品，對於今日頭條的提升有限，正如投資圈流傳的一句話「CEO是企業的天花板」，今日頭條的困頓迷茫，是張一鳴自身格局所限，而今日頭條想要突圍，首先應從完善張一鳴的世界觀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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