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讀過他的文章，他被魯迅推崇，自殺後宣統賜號王忠慤公

王國維，大文學家，哲學家

1927年的6月2日，王國維在頤和園昆明湖的魚藻軒投水自殺了，死的時候才51歲。人們發現他的時候，發現他後背的衣服竟然都沒有被水浸濕。可見湖水不過是一個小水坑，是多麼的淺，而他求死的心又是多麼的堅定。

你大概聽過他流傳最廣的一段文字，來自《人間詞話》。他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他千百度，回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他是同時代的大文學家，也是大哲學家。學貫中西，在清華大學任教，頗有社會聲譽。

梁啟超本已離開清華，聽到他的死訊，立刻趕回清華為王家料理後事，並對自己的女兒說，王國維「治學方法，極新極密，今年僅五十一歲，若再延十年，為中國學界發明，當不可限量」；顧頡剛在聽到消息時，驀然感到「一個猛烈的刺激」，為之「失望而悲嘆」。

就是這樣的大師，他沒有任何徵兆的，自沉湖底。那是1927年，當年蔣介石另立南京政府，後又下野。毛澤東在湖南考察農民運動。南昌起義的槍聲想起。四處還有軍閥在混戰。這個時代，是亂，但並不致知識分子於死地。

人們不知道王國維為什麼要死？

死前，王國維寫下了這樣一封遺書：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我死後當草草棺殮，即行藁葬於清華墓地。汝等不能南歸，亦可暫於城內居住。汝兄亦不必奔喪，因道路不通，渠又不曾出門故也。書籍可托陳、吳二先生處理。家人自有料理，必不至不能南歸。我雖無財產分文遺汝等，然苟能謹慎勤儉，亦必不至餓死也。五月初二日。父字。

遺書是留給王國維的孩子的。

並沒有講清楚為什麼要死，除了流露出生無可戀的情緒。就在他踏進湖水之前，他還平靜地在清華大學工作了一會，處理教學事務。出門前還跟同事借了錢，叫了個車，到頤和園。彷彿他只是去做一件，平常也會做的事兒。

站在湖水前，沒人知道王國維當時的狀況。王國維曾有一個兒子，娶了老婆不久，一年前病逝。這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當他死後，王國維的臉上就難見笑容。

可他還有五個子女。

王國維的子女依了父親的意思，不請風水師擇墳，也沒挑選「吉日」，就在清華外面七間房買一塊地把父親葬了。墳是清華的泥水匠做的，立了一個碑，上書宣統皇帝封的謚號「王忠慤公」，墳地四面都種了樹。

一個清華大學的教授，在廢帝時代居然被清朝皇帝賜予了謚號，不難看出，王國維不單純是個大學問家。現在看，他遺書中的，「經此世變，義無再辱」，似有深意。

作為一個紫禁城任職過「南書房行走」的王國維來說，1927年，太亂了，未來不可預測。馮玉祥的兵鋒也指向了北京。幾年前，正是在馮玉祥部隊的「保護」下，王國維被迫「護駕」遜帝溥儀出宮。

軍閥混戰，社會運動迭起，當時他一面告誡潛明、高明諸子，切莫參與青年學生的活動，一面致信友人羅振玉，說此次運動「有國際競爭，有政爭，最可怕之社會運動恐亦有之……大亂將隨之矣。」

回頭再來說這個友人羅振玉。他是王國維的好友，也是他的親家。羅把女兒嫁給了王國維的兒子。兒子病逝後，兒媳婦也就回了羅家。

據王國維的女兒回憶，這個「王忠慤公」謚號就跟羅振玉有關。

王與羅

「父親去世之後，羅振玉先生送了一份密封的所謂父親的『遺折』給皇帝，充滿孤臣孽子情調的臨終忠諫文字。宣統皇帝讀了大受感動，和師傅們商量後，發一道『上諭』為父親加謚『忠慤』，派貝子溥忻前往奠醊，賞陀羅經被並大洋兩千元。

後來，王國維的女兒還特彆強調，這封「遺折」是羅命他的第四子仿王的字跡寫成的。

在她看來，羅振玉先生為什麼這樣做？無非想是要利用王國維「忠於清室」來標榜自己。

這話是真是假，沒有做考證不得而知。只是有一點，如果羅是王一輩子的朋友，他應當和朋友志同道合，價值觀相差不遠。要不，也做不成親家。這封王國維上書給宣統皇帝的奏摺，到底是偽造，還是真的，只有羅知道。

但確實有史料表明，羅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清朝遺老。羅振玉傾向維護清朝原來的體制，因此辛亥革命發生的當年冬月，羅振玉就帶著家屬，也帶著王國維，一起到日本去了。在日本，在羅的影響下，王國維的思想發生了較大的轉變。

王國維也的確是傾向清朝體制的。要不，不會當宣統的老師。他也不會這麼害怕新變化的到來而受辱。當初是多麼愜意的日子，宣統皇帝還給予他優待，允許他在紫禁城騎馬。沒想到一年後，宣統就被馮玉祥請出了紫禁城。王國維的痛苦，是否到了要自殺的地步？

有學者說，王國維的死不過一個「拙」字。時代變了，這種不合時宜，不適應變化的「賢而拙者」，會感到加倍痛苦。

原文在陳寅恪的《元白詩箋證稿》里，講到元稹的時候，他有專門論述。他說社會變遷，兩種人有兩種境遇。「其賢者拙者，常感受苦痛，終於消滅而後已。其不肖者巧者，則多享受歡樂，往往富貴榮顯，身泰名遂。」顯然，王國維就是那種「賢者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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