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見——長江與黃河
長江與黃河
2017年對我來說是奔波的一年。從今年5月到9月，我先後在蘭州、重慶、廈門、深圳、上海、廣州停留過。
一路下來，越發喜愛中國的這些城市，和在這些城市的生活。
渝
重慶是一個和上海有相似之處的城市，很多地方，魔幻、廢落和繁盛一牆之隔，高聳的撕咬天際的建築，在一些方面的灰色和紅色。
但是重慶現在之於我來說，更像是一個親切的可以回去的「家」。在那裡生活四年，熟悉重慶的口音和天氣，摸清曲折詭異的道路，熱愛直爽好耍的人民。
重慶是可以定居的那種城市，當然這可能不是很多人（到重慶旅遊或者在重慶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的想法，土生土長的重慶人熱愛這裡，但外地人多半受不了重口的飲食、費鞋的行道、潮濕悶熱的空氣。
和兄弟城市成都相比，很多人覺得重慶稜角太利，個性過絕。實話來說，成都是來了不想走的城市，重慶是來了走不脫的城市。這句話對於我不僅是在重慶行走和駕駛困難，更是心理上的。
人走出來了，刁鑽的胃口留在紅湯火鍋旁邊的蒜泥油碗里，睡不醒的覺留在濕寒到把電熱毯炸了的被子里，不夠用的眼睛留在不高但翻不過的山坳和密集的大廈里，嚇軟的雙腿留在臨江門車站和一座高樓之間的天橋上，深沉的感謝留在這個江湖又奇妙的城市裡。
重慶是個拖著後腿往前跑的城市，貧富差距比較大的。感謝這種差距，整個城市的人群和城建一樣坐錯有致，自成一派。
和上海一樣，這是一個充滿賽博朋克氣質的城市，甚至重慶給我的感覺更強烈更有衝擊力，走在不見陽光的樓間夾道中，看著每個小窗戶里逼仄的生存環境，聽著工業衰落的哀嚎，心裡的痛感和周身的顫抖也是難得的體驗。
當然重慶也是有活力的，當太陽照射的時候，天朗氣清，從鵝嶺的瞰勝樓拍一張廣角全景，目睹江河匯流、山峰合形、廣廈千萬、鱗次櫛比，江水劈斷山崖、梯階貫還絕壁。
一座城市鐫刻著中國近現代波瀾壯闊的革命的歷程，中美合作所集中營、白公館、渣滓洞、解放碑、紅衛兵墓，算上市委書記，也是個是非之地了。
碼頭，重慶文化的高地。江里和岸上不一樣，冬天暖夏天涼，跑船的人愛罵娘。經歷大風大浪，也生怕後輩和他一起流浪。古代是縴夫在三峽的纖石里磨出痕迹，現在是水手在鋼鐵的空間里體嘗孤寂。岸上的棒棒，生活也一樣，貧苦裡是有樂子，但笑完又要立馬用竹棒扛起希望和堅強。
我在重慶的街道上走著，說出「城市旅行的意義在於誤入歧途」，
看著艱難的人在奔波，比起混進往地鐵站去的辦公室人群里，有意義。
蘭
寫了很多遍蘭州了。跟其他城市的區別在於——蘭州是家，是我絕大部分性格的塑造者。但是蘭州是一個以衰落速度前進的城市，這著實讓我難過。人多、地少，消耗多、供給少，物價高、收入低，位置偏遠聯絡交通不暢、環境惡劣生活成本高昂。
好在蘭州這座城市的性格，焦躁但大氣，對外鋒利、對內柔軟，所以人們對這些事情也就是罵罵咧咧說道兩句，吼出來罵出來，然後舉著扎啤抓著烤肉又是一個明媚的晚上。
蘭州人又野又猛，要說誰家小孩到大學了還不會喝酒，那太說不過去了。可是這個東西有什麼好呢，他說不出來，就是喝著高興，喝完了也就完了，昨一晚上的高興和全部的承諾都順著下水道流走了。
說誰能吃，怎麼衡量，還得是牛肉麵。老人最近連一個面都吃不完，這怕是身體每況愈下了，孩子最近要是能吃一個面，肉蛋雙飛也不飽的，那是長身體呢！
得益於政府的治理，高原地區的蘭州基本恢復了原本的天氣。出太陽的冬天，空氣乾爽寒冷，人卻格外精神，盼著過年的心情，能從第一場雪延續到除夕。夏天也會炎熱，躲在樹下就涼快許多，夜晚河邊消夏的人不少，也有的愉快而放聲高歌。
沒有颱風暴雨、沒有蚊蟲病亂，也挺好的。
生活在這樣一個城市，對於幸福的標準會有所改變。
當我回到蘭州住下的時候，物質追求已經沒有大城市裡那麼激烈了，攀比也不顯得赤裸明確，人們都很在意自己的小生活，在意愉悅又舒心的社交，照顧自己的胃口，愛護自己的家人。
生活從城市軌道中脫離出來，作為生活本身運行，而不是依託城市而機械地變動。這樣想來蘭州人是幸福的，能夠掌握自己生活節奏的人都是幸福的。
黃河衝出來的城市，沒有重慶那樣的碼頭，羊皮筏子倒是有，
以前斗一斗河浪，現在只是晃一晃帶著遊客搖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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