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風花雪月

我的風花雪月

風：嘉南公園初夏的風

因為參加星期天在嘉陵舉行的一個詩友新書發布會，星期六下午，坐汽車經南大梁高速半個小時就從蓬安來到了南充嘉陵。老天一直在下雨，氣溫降得有點多，從穿夏天的裙子降到穿春秋裝裙子。

午後四點多，汽車站外上高速的路口，排隊的車輛看著就嚇人，看著這陣勢，坐車還沒有步行快捷，於是決定徒步回家。走過兩三個公交車站台，就到了小區外的公園，這是嘉陵這一片住宅的綠肺。初夏，花開罷了，綠葉豐盈，雨後的樹葉綠得閃閃發亮。

走到西部汽車城，遇見在南高陪讀的同事愛人，陪著她的父母轉悠到此。他鄉遇故舊的感覺，很驚喜，雖然房子買在這裡已經好幾年了，住的日子也不多，還是覺得自己是外鄉人，沒有歸屬感。她正在考慮是不是給我打電話邀請出來見見面，就在路口遇見了，真是開心事。一番敘談，走進公園，在綠蔭道上漫步，走到中心區域的一個平台上，一大圈大理石正好可以坐下來休息。

這時候，一陣陣午後的風吹來，帶著小葉女貞花的清香，好舒爽。我的頭髮都飛揚起來了，真想一把抱住這懂人心思的風兒，與她一起舞蹈一番。忍不住閉上雙眼，拋棄一切雜念，只感受這風的輕撫，把這半天的疲勞和坐車的暈眩都帶走了。

天空的黑色雲層還挺厚，天空也不夠高遠，沒有出現以前雨過天晴的藍天白雲景象，厚厚的雲層也就把陽光的紫外線擋住了部分，光線極淡的掃下來，照射一陣，人們才可以在這樣的午後在公園裡漫步遊玩。

這樣的星期六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放鬆的。上班族們也有了休息兩天的機會，不必早早起床上班，不必急著送孩子上學，一切活動都可以慢下來。孩子們也不必背著重重的書包忙著去上學，作業早晚做都可以，又能與父母一起玩耍，自然樂得在公園各處撒歡蹦跳。滑板車、自行車、跳跳球、捕蝴蝶的紗網，撈魚蝦蝌蚪的紗網兜，全都成了孩子們的玩耍道具。有了他們的驚喜，笑聲，公園才是公園的樣子。老人們安詳地按照認識的小圈子坐排排，偶爾說幾句，招呼一下頑皮的孫子不要嘗試危險的動作和遊戲，大多數時候和身邊的老姐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說話，默默地看著這個熱鬧的世界，給人感覺年紀越大越留戀這人世間。

我身邊有一位小姑娘帶著一本書來逛公園。愛看書的小孩特別可愛，眼睛既有一股子活潑的朝氣，又有一種比同齡孩子早慧的靈氣。因為書籍的滋養，孩子的一舉一動自然比那些頑劣野孩子多了幾分優雅。大約家裡人也捨不得孩子小小年紀埋頭書本，特意帶出來透透氣，卻還是要帶書出來看。走到公園，就找一塊地方坐下，看看四周圍孩子跑啊跳啊，抓蝴蝶、撈蝌蚪，滑板車一圈一圈的滑過眼前，不為所動，她就只是看看，偶爾抿一抿額角被風吹過的劉海兒，動作極溫柔。不久便翻看書看起來，我側目看看，那是一本圖文並茂的兒童圖書，漂亮的圖畫配文字，那裡的世界更能吸引這個安靜的女孩。我看看公園的綠色植物，感覺看書的孩子比那些風景更美麗。

坐一坐，又起身去植滿銀杏樹的步行道走走。銀杏樹隨著小路的弧度排列，給視覺一種變化和延伸。銀杏樹才栽下一年左右吧，樹葉還不是很繁茂，小小的扇形葉子，在粗壯的枝幹上，顯得嬌小玲瓏，遠看好似一樹綠里泛白的果實。路上慢慢散步的老人，快步行走的年輕人，飛跑而過的孩子，活潑而不喧囂，安靜而不沉靜，沿著小路走一趟，全身心感覺到愜意、舒服。

漫步途中，風還在時不時從我身邊跑過，動作輕快，像一個滑輪技術高超的孩子，故意炫耀技巧，從我身邊擦身而過，你伸出手卻抓不住他，他已經飛快的跑遠了。(2014-06-05)

花： 晨游遇美人蕉

晨，安靜的周六。夢留住更多的人。路顯得闊綽，在路上的人，希望露珠能把眼睛擦亮。

五月的鄉野，無一例外的風景是綠油油的稻田和蒼翠的筆柏。秧苗在使勁拔高，蹲下去能聽見水裡秧苗呼吸冒出的氣泡。

玉米如此婷婷，除草的人躬身滴下汗水，用身體里的鹽澆灌。無以回報，只有等待時機，交出背在半腰上的娃娃。

水泥公路是路標，只要順著它走，沒有到不了的地方。飛鳥突然從夢裡醒來，曙光打開記憶的窗，說起了昨夜的夢，有時平淡，有時激越。

樓房一座賽一座的別緻舒適，背靠青山，面對河彎。核桃樹此時最愛人，演繹著多子多福，這曾經是祖父輩的最大心愿。

天光愈來愈明亮，醒來的人越來越多。鵝踱著慢悠悠的步子審視今天的早晨與昨天有什麼不同。有些小蟲子不願意醒來，捲縮在葉片後面酣睡，不問塵世不看繁華。

總有一些拐彎抹角的地方，會遇見驚喜。一座青瓦房，一片翠竹林，門前水田邊一排美人蕉，挨挨擠擠，眾多的厚實的葉片向上，搭建舞台，只為捧出金黃、火紅的美人。濃烈的色彩，像極了美人的敢愛敢恨的性格，而嬌嫩的花瓣，無不展示了她是水做的女人。

那沒有雜質的紅色，那麼熱烈，幾乎讓人落淚。她不該長在這荒郊野嶺，如此多情美麗卻偏遭冷遇。英雄可以不問出身何處，美人卻繞不開世俗眼光。而金黃的美人蕉似乎還有隱隱的淚痕，它的輕盈、它的高傲，誰來欣賞？唯有一隻棲息岩洞的翠鳥不離不棄。（2015-05-30）

雪：六角魔秀

你要來了，是來自北極漩渦的寒潮始祖派出的美麗殺手。醞釀了一場置這個藍色星球於死地而後生的巨大陰謀。

實際上很多事物都是這樣開始的，溫水煮青蛙的故事無人不知，讓其在還能適應的水溫里慢慢失去警覺，可是當升溫以後，青蛙已經失去蹦跳能力，只好束手就擒。

一整個冬天，大家都在輕飄飄的說暖冬，言辭間透露出，最厚最保暖的衣服還沒派上用場，不屑地說出，數九也數到四九了，說什麼「三九四九凍死老狗」的諺語也不靈驗了，這個冬天並不見得有多麼無法忍受的嚴寒。語氣中滿不在乎。

殊不知，極寒天氣就要來到了，那個六角魔獸跟隨之後，眼露凶光，蠢蠢欲動。雖然立春也只有短短的十天左右，但不讓這漩渦中心跑出的魔獸大搖大擺地經過，似乎春天也無法粉墨登場。

由北向南，長驅直入，霸氣外露，不由分說。在見慣下雪的北方，大家都不覺為怪，反正年年都要見到的。但是對於四川盆地這些十年八年不得下雪的冬天，如果下來一場雪，那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

一切也都是有徵兆的，太陽不出，每天使勁的陰冷，逼得人不想出門一下。又有先遣部隊派出天兵天將，圍困北方，裝點舊山河，營造出一派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自然有攝影高手抓住時機，把這美麗凍人的畫面廣為散布，給心理素質差的人先打打預防針。

降溫，降溫，可都與四川盆地無關，我們躺在盆地溫暖過冬如在被窩，風霜雨雪與我們無關，冰天雪地與我們遙遠。突然有一天最低氣溫就到了0℃，一陣風，帶點兒沁人的涼氣，似乎積習已久，隔著厚厚衣物也被冷冽電擊的感受。我們知道，那個六角魔已經走近了。

你看她把自己修鍊得多完美。完全對稱的六角花瓣一樣的美麗冰晶，又似人臨界飛仙的靈魂一般，薄涼輕盈。還扮成小天使，在窗外凌亂而華麗地飛舞，不由得你不被吸引，並對她挖空心思尋找讚美之詞。心兒也跟著飄舞，早就忘記了凍死的蟲子、飄落的葉子、封路的高速，也不記得寒風裡親人的守望、小販的哀愁、植物的停止生長。毫無防備的被她策反，被她利用，被她帶離正常。

她把每個角落都變成它們的歌舞場。校園被空曠裝滿了風，她直接進入遊戲現場，孩子們收拾書包逃離黃金屋。車站被她眼花繚亂的圍繞，離別的眼淚來不及滑落眼眶，她率先吻上睫毛，堵住相思的源頭。鄉村被她銀裝素裹，素麵朝天的山川頃刻之間變得巍峨妖嬈。

整個山河壯麗，不過也就是六角魔的主場秀。2016春。霸氣側漏，柔情似水，冷酷無情，呼啦啦，靜悄悄，它們沉沉睡了，化進泥土被回收。一世為魔，歷盡劫難，不必說再見。（2016-01-25）

月：清秋冷月

從來沒有這樣認真的看農曆九月的月亮，尤其是十五的滿月，它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美麗。襯托在淡藍的天空下，讓人覺得生活原來是如此的美好。一抬頭，看那寂寥夜空，滿月高懸，純凈無暇，晚風陣陣送爽，什麼煩惱、憂愁都可以隨風飄遠了。

早上下起濛濛細雨，以為霜降以後真的天氣冷冽起來。其實才不呢，正是地瓜成熟的季節，田野里農人都忙於收地瓜，老天爺絕不忍心打擊勤勞善良的庄稼人的，天道酬勤嘛。於是近午十分，就雲開霧散了，一直到下午都是陽光燦爛。夜色里，明月緩緩升起，鄉下沒有被污染的天空捧出了一輪滿月，徐徐灑下淡淡白月光。

晚飯以後，夜將來未來，我在校園的小路上漫步月下，欣賞夜晚的明月清輝。夜風清涼，讓我的臉龐感覺到秋季夜晚才有的冷冽透膚。樹蔭斑駁，在我的頭頂形成一片月光下的陰影，我腳步放得很慢很輕，似乎怕驚嚇了月中嫦娥，揮起幾片彩雲遮住這滿滿一夜空的白色月光；也恐怕玉兔跳出來，頑皮的收回這宇宙清輝。那我豈不辜負了這滿月的恩賜？

漫步月下，猶記得這兩天在微博里說過的一句話：今晚月亮很亮天很藍。結果人人都持懷疑態度。難道城市的天空被污染的真的難得看見月亮了？還是城市裡熱熱鬧鬧的夜生活，霓虹燈閃爍，早已經把月亮的淡淡光輝襯托的若有似無了？還是城裡人巨大的生活壓力早已經沒有那股閑心思去抬頭仰望夜空、欣賞明月了？只有我這樣的「空巢老人」、「文學青年」，每天讀幾頁閑書，敲打幾行散亂心情文字，才有這絲絲縷縷的說不清理還亂的無聊心思，在下樓散步的時候抬頭望一眼天空？甚至在周圍很多人飯後轉悠的時候，在一起談論家長里短的時候，抱怨生活諸多不平的時候，我卻喜歡獨自一人漫步月光下，與清風明月為伍？記得剛工作的時候，看見童年好友年紀輕輕的就嫁了人、帶了娃娃很是不屑，雖然後來明白，這是每個女人不可迴避的人生必經之路。現在看見別人話里話外都是生活瑣事的時候我仍然覺得不感興趣，為什麼我的感知總是比別人遲一步呢？

就如這白白的月光，那麼冷，和我一樣，做不到像蒙娜麗莎那樣永遠微笑對待每一個人，卻只與極少數的月光冷冷對視、相互取暖。或許我本來就喜歡這樣的孤單清冷，這才是最真實的我，用冷冷的硬硬的表象，小心呵護我溫潤易碎的心。

看以前的那些文字，寫得熱熱鬧鬧的，彷彿世間一切都是美好的，美好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一些年月的照片也都是笑魘如花的。彷彿上帝在我面前打開了一扇明亮的窗戶，我推開窗戶看見的都是令人欣喜的美景。所有的不快、不平、不樂都不會來找我，我都對它們視而不見了。我那麼歡欣鼓舞的每天快樂著，彷彿一個月光下的美夢。

但是，當我雙手捧上自己的熱情，卻還是敵不過歲月的刀劍，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明月沒有錯，錯的是這個日漸污染的宇宙。你就是把自己全部奉上，不惜隨月飛升，也敵不過這轟轟烈烈前行的歷史車輪滾滾。

也許自己太貪心，只有無欲無求才會守得雲開見日出。說來說去還是有所求，求的還是雲開見日出。那一段無憂無慮和訊寫博的時日最讓人留戀，每天快快樂樂的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三五兩句的記錄下來，然後就是滿懷熱情的到處閑逛拜訪，忙得不亦樂乎。那些年輕的日子真是美好，就像一彎淡淡峨眉月，帶著一些希望，一些期頤，日漸豐盈起來。然而誰都知道「月滿則虧」。下弦月總是帶給人無限的惆悵。納蘭容若《蝶戀花》寫到：「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

我做不到那些獨行俠一樣的傲世獨立，快意江湖；也做不到容若詞人深入骨髓的極致吟詠。最多在滿月盈盈的時候，對月凝視，撒開思想的蹄子，在安靜的夜晚自由的馳騁一番。又怎知我的天空一輪滿月播灑清輝，別人的天空卻是淅淅瀝瀝的清冷秋雨中呢？也許各自的天空就是各自的心情吧。(201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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