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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學作家專欄:隔壁老王

隔壁老王

讀寫人家專欄作家:李建學

9月9日,周六,西安的秋雨纏纏綿綿。

今天是一個需要落雨的日子。天在哭,在懷念我們民族一位空前的英靈。

從昨晚開始,隔壁老王就多次在微信上約我明天去爬山。擔心雨天不好走,再說下雨啥也拍不著,猶豫著回復說等天晴了再定。一直等到過了下午四點,隔壁老王有微信飛來:「我報名了,明天一定有雲海。你在家裡爬巫山看雲雨吧。」我回復:「哈哈哈哈,隔壁老王,安全第一。」

隔壁老王是我的老同學。1988年9月,他從天水南部的山村啟程,我從天水東部的莊裡出發,兩個第一次出遠門的小夥子從不同方向繞進了涇河畔的長慶石油學校。1990年盛夏畢業分配,我們一起在甘肅慶陽縣的長慶油田機關所在地就業。他在報社做記者,我在研究院搞政工。開始的幾年,我們隔三差五的同吃同勞動,很少同住。二十多年來,除去他到武漢和拉薩的十年,算是交往時間最長的朋友。

王同學成為隔壁老王,看起來緣於網上的段子。說隔壁老打孩子,老王挺鬱悶,因為他才是孩子的父親云云。其實他作為隔壁老王,有些歷史淵源。一是因為這個白白凈凈小男人比較幽默,蔫壞蔫壞的,總能於無聲處逗人開懷,跟隔壁老王很像。二是新世紀初已經調入宣傳部的他積累過兩本能成書的文字,都是逗人的段子,就叫做《王先生胡言亂語》;當時網路段子正火,我在研究院幫他裝訂成冊,並鼓勵出版,卻未見下文。三是他最早迷戀做網頁,類似於後來我們玩的博客,網名就叫做王先生。

那時候王同學風流倜儻,上上下下都叫他小王。誰料想從來沒有露出「奔前程」跡象的小王后來居上,先是從西安的宣傳部調到江南的一個地區銷售公司做副處長,幾年後再到西藏公司當處長,很快又升任總經理助理,且身兼數職。王同學的升遷讓一些熟人意外,因為這個人憨厚老實,除了看不出一點「官」相外,似乎也沒有在官場上混的「能力」。老實巴交的農村娃,沒一點脾氣。誰安排的事都會應下來,都能熬夜加班加點的完成,似乎不會幹「巧活」。何況那張笑起來雙眼就會眯成一條縫的喜臉,發多大火也沒人「怕」,沒有一點點「官」威。偶爾同學朋友聚會,當有人說起王同學的「一帆風順」,我就會站出來執言。我說,王同學高考雖然跟我們一樣淪落為中專生,可他每門功課都考到70分以上(當時大多數科目都是百分制),成績均勻,有潛力;再說他在我們班年齡最小,工作時不滿20歲,且堅持用英文寫日記 多年,並很快通過自考等形式完成本科教育;最主要的是這個人工作踏實肯干、能吃苦,特別是不怕吃虧,甚至吃暗虧。

沒有吹捧他的意思,也談不上羨慕嫉妒恨。我等一干同學混到科級崗位的時候,他還是個天天跑外勤的小記者。況且我懂得他的付出,王同學付出的不僅是心血和汗水,在西藏差點搭上小命。再說了,人各有命,禍福都是各人命定的際遇,無所謂羨慕。之所以維護他,主要是因為他的善良和厚道,還有他的趣味性。王同學待人誠懇,不愛佔小便宜,吃飯習慣搶著結賬,跟我很像。

同學之外,早年我們也算「同行」。他當記者兼編輯,我搞宣傳免不了向報社投稿。二十多年前油田的新聞研討會之類,我跟他一樣要提交所謂的論文混一個小獎。

單身在慶陽的時候,晚飯後我們經常在一起「胡混」。見面總是兩句話:弟兄二人,抬炮出城。其實後面還有兩句,只可意會。大多數情況,都是他到研究院來找我。進院子就是籃球場,看我打球,也跟單身樓的年輕人調笑。有時候我去報社看他,跟他學下圍棋,卻從來就沒有下完過一盤。單身漢清閑,除了比賽泡閱覽室和讀書館,我們能把一部電影看幾遍,從機關影劇院看到運輸處的禮堂,再攆到大修廠的職工劇場。有一次影劇院發生真實的「槍戰」,死傷過好幾個人,多虧王同學不去看電影。那天下班後我買好《天網恢恢》的電影票,一張三毛錢,揣起來跑到編輯部小樓去找他,他卻硬要留我喝茶。喝著諞著耽誤了時間,等我們下樓走到街上,對面影劇院門口鬼哭狼嚎。一隊武警跑過來,街道就戒嚴了。

幾年後我們陸續結婚成家,婚禮的日子相差三個月。他媳婦的姐夫給我做伴郎,他的伴郎卻臨時拉我充數。等各自生了孩子,下一代相差也就一個多月。做了父親的王同學手忙腳亂,我們來往少了一些。雖然就隔著一條馬路,兩家的直線距離不到300米。

1998年秋,研究院第一批搬遷到西安。第二年夏,報社也下來了。我們都是夫妻兩地分居,又成了「快樂的單身漢」。那兩年,我跟王同學會了打電子遊戲,學會了穿著大褲頭去「蹦迪」。更多的時候,我們逛書店,打保齡球,喝酒,干「壞」事。「弟兄二人」時常「抬炮出城」,陝西話說是「狗皮襪襪沒反正」。

表面的快樂掩蓋著的,是家庭生活的實際問題。那時候我經常乘夜班車往慶陽跑,去探望「心疼」的女兒和憂心忡忡的妻子。王同學利用採訪之便,也會做一些假公濟私的事情。很快我們都把孩子接到西安上幼兒園和小學,兩個男人當爹做媽,日子過得跟打仗一般。有一段時間,王同學的父親從老家來幫他帶孩子,我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把女兒送到他家,小傢伙玩得不想回來。

「非典」時期,我們帶著孩子去興慶公園。那一段倆孩子正在換牙,都是「豁豁嘴」。王同學孫大聖似的叫一聲「孩兒們」,他兒子和我女兒跟在身後瘋跑,就像倆小猴子。

王同學離開西安之後,慢慢成了「遠處來的親戚」,彼此生份了一些。來了就喝喝酒,喝酒必吹牛。他的變化明顯一些,沒有變的是「胡言亂語」,還有我一如既往地替他喝酒。再就是他比以前更大方了,送我藏香和藏茶,有一次送我一把手工製作的藏刀,還說「跟老婆打架的時候可別拿出來啊」。

王同學從油田調出去幾年後,曾經很賞識他的一位部門領導帶我「塑造」省部級的勞模,寫材料、出報告文學、組織事迹演講等等,中間發生了一些我無力「協調」的事情。這位領導筋疲力盡之餘,對我有意見。一次說起王同學的好,我就毫不客氣的反駁:「我跟他的差別就一個字,他任勞任怨,我任勞不任怨。」雖然是氣話,卻比較準確地描述了我們兩人的性格特點和工作狀況。

去年初,這位有點傳奇的老同學從雪域高原調回西安,在中石油旗下的一家銷售公司任職,我們「再續前緣」,幾乎每周都要黏糊一番。不是我跟他爬山涉水學攝影,就是他陪我混吃混喝去會作家和朋友。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我說「此地無銀三百兩」,他馬上答「隔壁老王沒有偷」。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喊他隔壁老王。他呢,順口叫我對門老李,且滿嘴的「包袱」,時常讓我笑得肚子疼。試舉一例,某日我正在睡覺,隔壁老王電話問在哪?我說睡覺。他說:「你拉開柜子,我就藏在裡面」。哈哈哈哈,這個老王啊。

近些年,大家都長了年紀,老同學聚會的次數多了一點。特別是外地有同學來,住在基地的同學爭先請客。席間酒酣耳熱,隔壁老王就會講我們爬山攝影的見聞。大家笑過了,我抱怨說王同學啥都可以跟我分享,「女朋友」除外。因為王同學偶爾帶「女朋友」出去玩,遇到熟人,就說是我的「女朋友」。除了讓我替他「背黑鍋」,他還拉我當「電燈泡」。有時候外出應酬,只要接到家人查崗的電話,他就會說跟我在一起。

隔壁老王在拉薩的時候,託人送給我一部《西藏生死書》,我就給他推薦了丹增的小說和散文。從西藏回來的王同學攝影水平令人刮目,還拿過全國影展獎。他在佛地拍攝的圖片美輪美奐,寓意深遠。我建議他出一本三四百字小散文加圖片的攝影作品集,書名就叫「慧眼禪心」。他卻把「慧眼禪心」做成了微博,粉絲還不少。

這兩年,隔壁老王有點發福,經常佛珠不離身,就掛在白胖的脖子上。他曾送我一串小珠子,說是某個活佛開過光的。今年開始我也戴在手腕上,告誡自己莫要貪杯。

隔壁老王酷愛爬山,老往秦嶺里鑽。為了提高攝影水平,我跟著他跑過幾趟,慢慢喜歡上了這項簡單的與自然接近的活動。隔壁老王說:「走進山裡,我才感覺活得自在」。我就給他推薦了天水作家王若冰的《大秦嶺》和西安作家葉廣芩的《秦嶺無閑草》,也給他順路介紹一些花草樹木的名稱。我們邊走邊拍,還象幾十年前在慶陽一樣用熟悉的詩詞典故打嘴仗。隔壁老王對攝影很入迷,除了喜歡用暗色調拍攝夢幻圖景,能熟練的用手機和手錶聯動抓拍,並迅速上網。他偷拍我在地鐵里打瞌睡的樣子,身邊還有美女相伴。他偷拍街上行人的千姿百態,能從不經意的地方捕捉到情趣盎然的圖景。

讚美夠了,該揭揭隔壁老王的老底。一是這個人越來越壞,每遇「女驢友」請教問題,他總會第一時間把「學生」介紹給李老師,自己躲在角落裡拍攝我們的言行;更可氣的是他總會把一些老大媽領到我面前,說我是著名作家啥的,弄得我左右為難,他卻嘎嘎嘎地在一旁樂。二是他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上有姐姐下有弟妹,而且是家裡的盼望的第一個男孩子,沒做過多少體力活,至今不善做家務,討不到老婆的喜歡。三是這個人愛憎不分,好人壞人一味笑臉相迎,把自己修鍊了大肚子彌勒,沒立場。

當然,我這是一面之詞,說不定這些都是人家的優點。比如不會洗衣做飯,哪個領導幹部喜歡婆婆媽媽的碎事啊?人家「做大官掙大錢坐小車養小妹」,比我等圍著老婆討笑臉的男人勝過千倍萬倍。

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王的「看開」和死不改悔的「壞」。

上次我們去拍攝,車上遇到隔壁老王熟悉的一位90後「驢友」,竟然抱著一隻寵物狗去爬山。隔壁老王冷不丁逗小狗:叫爺爺,快叫爺爺。女孩子差點笑岔氣,我也笑得直不起腰。

跟隔壁老王在一起,不壞都不得行。我當然不甘落後,很快就學了幾招。只要有「女驢友」過來搭話,我就率先介紹隔壁老王。我說他是戰鬥英雄,「特別能戰鬥」。老王笑得喘不過氣來。

「特別能戰鬥」是早年很熟悉的一個新聞標題,那些文字水平一般的人寫稿子,為了突出一支隊伍的能力和業績,就寫某某「特別能戰鬥」。隔壁老王當年愛拿這個話題說笑,我就拿這個介紹他。遇到人家問為什麼,我就說老王從邊防軍團長轉業到企業,就是「特別能戰鬥」,還立過特等功。哈哈哈哈,我說得比較準確,既描述了老王的特長,又說明了他的職級,一點都沒胡說。

當然,「戰鬥」是一個意義豐富的詞,老王心知肚明。

八月初的雙休日,隔壁老王叫我去爬山。預報下雨沒有去,結果多雲轉晴。前一段太忙,錯過了好幾個雙休日。明天預報還是有雨,他卻堅持要去拍雲海,甚至不惜甩掉我。會不會淋雨?他能否有新的發現?讓我放心不下。

幾天前,在「大曾塗鴉」的博客上看到兩幅漫畫,說的都是隔壁老王。畫好詩文更好,妙趣橫生。順手轉存下來,想著有機會給老王發過去,大家熱鬧一回。下午回復過他的微信,撿出圖片來瞅,就有了這篇絮叨的文字。

不知道,隔壁老王看到後,會是個啥表情?

哈哈哈哈。

2017年9月9日夜於西安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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