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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給父親減罪不足17歲就去東北插隊

我和我中學時代的班主任通過一通電話又取得了聯繫,那一通電話,是老師周折了好幾位同學才得到的。她在電話中叫我「丫頭」,這一句「丫頭」,把我一下扯回了那個年代。

1965年9月我上初一,不足14歲,那一年我第一次見到了於老師。

老師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黑板上:於淑坤。於老師大學剛畢業,當我們的班主任,兼任其他班的數學課。從此,朝氣蓬勃、教學有方的於老師把全班同學牢牢地凝聚在一起。

我是學習委員。有一次於老師病了,我像個小大人似的幫她把全班的作業批改了,又帶領同學們上自習課。我沒覺得什麼,誰知這事卻讓於老師非常感動,感動之中還帶著歉意。

第一學期結束,於老師發給我記分冊的時候告訴我別驕傲。家長會後我才知道全年級8個班只有我4門主科都得了5分。優秀的成績激勵著我:爭取得金質獎章!

開學後不久,於老師和教語文的陳老師一塊兒到我家家訪。我沒怎麼接近過陳老師,但喜歡他的語文課。陳老師50多歲,給我們朗讀《歐陽海之歌》,好多同學感動得哭了。我沒哭,但歐陽海成了我的偶像,插隊種地的日子裡,跟在馬犁杖後面播種時要用一根拄棍,我在楊樹棍上刻著「向歐陽海學習」。

我語文好,陳老師對我很偏愛,他讓我堅持記日記,並批語:「只要你堅持不懈地努力,進步將是驚人的。」學校召開講用會,我被指定為代表發言,陳老師幫我改了好幾遍稿。舉辦成績展覽時,陳老師給我寫了很高的評介。

1966年5月我們停課,鋪天蓋地的大字報,詆毀於老師的大字報中有我的名字;陳老師挨批鬥時多了一條罪狀:反革命老師培養了一個反革命出身的尖子生(指的是我)。

歲月瘋狂,人也瘋狂。

1968年底,我被分配去學習赤腳醫生。也許那是於老師唯一能幫我爭取到的機會。1969年4月,不足17歲的我為了給老父親減輕罪過,又去了東北插隊。

是於老師送我們幾個同學去的。她把我們送到屯子里安頓好,三天後就回了北京。後來,於老師告訴我那次從東北回來的路上她流產了。

特殊年代的至深烙印,使我對於老師、陳老師有著特殊的思念和真情,我不能忘記他們。

七十年代初我回北京探親,曾經給陳老師打過一個電話,說很想念他。當時陳老師還沒有恢復教課,騎著一輛三輪平板車來到我家門口。他不知道我在東北插隊,而是聽說我被遣返回四川老家了。我們就在門口聊了幾句。陳老師說星期日可以和我去北海玩兒,當時我答應了。陳老師走後,我卻越想越覺得不妥:我一個女孩家和一個男老師去玩兒?反覆掂量後我打電話推辭了。

而當我再次打聽陳老師,想再去看看他的時候,於老師告訴我,陳老師已經去世了。她說陳老師曾經問:「不知道譚芯芯找我幹什麼?」

我非常後悔。扭曲的歲月,使我的心靈也蒙上了塵霾。

在東北十七年,更多的時候是想念於老師,常常在夢裡見到。於老師每每提起我給她寄過瓜子,我也深深地記著最初幾年我回北京探親時,會立刻給於老師打電話。於老師下課後騎上自行車就到家裡來看我。有一次她帶我到天安門照相、在紅樓電影院看電影、中午又在鴻賓樓吃飯。於老師有老母親、有家有孩子,卻陪了我幾乎一整天。她是想補償作為老師卻沒有能力把我留在孤身老父親身邊的遺憾。其實對她心愛的學生,能做的她都做了。

有一次於老師的丈夫沈老師和她一塊兒騎車來到我家,說是要見見這個學生,怎麼每次一個電話於老師就去看她?他們站在我家那10平米沒地方坐的小屋裡,我父親感動地說:「哪有老師來看學生的?」

1985年我以知青身份回到北京,好像有干不完的事業。我在北京有了逐次擴大的根據地,外地的親朋好友紛紛奔我而來;晚婚晚育,我有了孩子;老父親幫我抱大女兒以後,生活不能自理了……非常愧疚!我竟一直沒有再去看過於老師。

太想念的時候我會和於老師通個電話,表達我的歉意,於老師總是知疼知熱地說:「通個電話就行了,等天暖和了、等你不忙的時候再來。」有一次集體戶知青聚會時我撥通了於老師的電話,幾個同學依次送上問候。二十世紀末我寫完一篇文章,在電話里讀給於老師,她一直耐心地聽。我六十歲自娛自樂編輯了作品集,恭恭敬敬地送給於老師,權當又一份思想彙報。

歲月有情,因為人間有愛。我和於老師的師生情誼就這樣延續了50年。

於老師在電話中不經意地說:「過些日子我就75周歲了,你也64了吧。」

我有心記住了於老師的話,想在她生日那天送上一份驚喜。我輾轉打聽到於老師的生日,只想那天去看看她。

於老師生日前三天,我和她聯繫,卻得知那幾天她都要在醫院陪床。於老師約我在醫院見面,並給我留了作業:煮點白米粥就行了。

酷暑,我帶上煮好的粥、冬瓜汆丸子、素炒油菜、炒雪裡蕻、一小塊蛋糕,還有我新的作品集,趕到醫院。「於老師,今天是您的生日,因為在醫院,只能意思意思了。」於老師驚訝:「你怎麼知道我生日?」「我當了一回克格勃。」我們相對輕輕笑了。

晚上,於老師給我發來微信:「不為吃,不為喝,就是想見你。想你,罵你,愛你。謝謝你為我過了一個特殊的生日。」

75歲的老師,64歲的丫頭,就像於老師在電話里說的,這情有緣故,有原因,有緣分。

作者:譚芯芯,來源:北京青年報,網路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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