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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摩羅什傳(8):歷史上的佛國罽賓

鳩摩羅什傳,龔斌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8月第一版。

龔斌,曾用筆名河邊拙,上海崇明人。1974年畢業於復旦大學中文系,1981年南京大學中文系研究生畢業,獲文學碩士學位。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中國陶淵明研究學會(籌)會長。長期從事中國古代文學及中國文化的研究和教育工作,尤其在中古文學及中古社會文化領域用力最勤。已出版專著《陶淵明集校箋》、《陶淵明傳論》、《世說新語校釋》、《世說新語索解》、《慧遠法師傳》、《鳩摩羅什傳》、《鬼神奇境: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鬼神世界》、《宮廷文化》、《中國人的休閑》、《青樓文化與中國文學研究》、《回望前塵》等十餘種。與他人合著《中國古代文學事典》、《中國古代散文三百篇》、《中國古代詩詞曲詞典》、《秦淮文學志》等。

編者按:鳩摩羅什大師是開中原大乘先河,張漢地般若法眼的偉大高僧與翻譯家,是漢傳佛教的一座豐碑。魏晉時期,般若法統的清凈傳承自鳩摩羅什大師入關後,真正在漢地紮根下來。僧肇大師讚歎曰:「自公形應秦川,若燭龍之曜神光;恢廓大宗,若羲和之出扶桑。」

「心山育明德,流薰萬由延。哀鸞孤桐上,清音徹九天。」大師一生心存高遠,以「大化流傳」為己任,以「身當爐鑊,利彼忘軀」之弘誓,忍辱負重,捨身弘法,更以寂後「舌不燋爛」之瑞跡,再度給予眾生大乘佛法之確信。

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龔斌教授感懷於大師之偉業與高格,於2013年出版了專著《鳩摩羅什傳》,以優雅暢達、文史兼美的文字敘述了羅什大師卓越的一生。經龔教授授權,禪林網特別編選連載《鳩摩羅什傳》,以饗大眾。

深願信仰三寶、敬慕佛教的廣大讀者在龔教授的娓娓道來中,能夠深入了解鳩摩羅什大師一生的大悲行願,永遠銘記大師,緬懷大師。更願以大師為楷模,以大師求法弘教之堅毅、捨身忘死之勇猛勉勵道業,奮志求法,不忘初心,精進不懈!

佛記罽賓安隱豐樂,國土閑靜,離諸妨難,清涼少病,甚可經行。我今應當至彼處也。即便飛空往罽賓國。

《付法藏因緣傳》卷二

羅什九歲時,隨母耆婆往罽賓遊學問道。

罽賓,中亞古國,曾有過燦爛輝煌的文化,在世界佛教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影響中國佛教非常深遠。在羅什的一生中,留學罽賓是他少年時代學問大進的重要階段。早熟天才的智慧之花,首先開放在罽賓,引起人們的驚艷。因此,重現罽賓的歷史,特別是重現罽賓神奇的佛教文化,對於了解羅什,就具有重要的意義。

中國史籍中的罽賓,在佛教的一些典籍中,稱迦濕彌羅。(玄奘大師《大唐西域記》卷三「迦濕彌羅國」下原註:「舊曰罽賓,訛也。北印度境。」)它位於今印度次大陸西北,喜馬拉雅山之西麓。四面高山峻峭,中部是平原,地形似卵狀,東南至西北約137公里,寬約40公里,面積約四千九百平方公里。

罽賓歷史悠久,早在《漢書》中就有記載。這個山區小國完全是「叢林法則」的產物。我們看到,世界民族史是一部弱肉強食的血腥歷史。自殷商至兩漢漫長的歲月里,北方草原上的強大的匈奴憑藉所向披靡的騎兵,不斷向南方、西方進軍。西漢文帝時,匈奴的鐵蹄踏碎了大月氏的家園。大月氏本來居於敦煌、祁連之間,也是很強大的游牧民族。但匈奴比它更強大。匈奴攻破大月氏,大月氏沿天山北麓,往西遷徙,過大宛,西擊大夏。自己的家園被強者佔領,那麼就蹂躪、搶奪弱者的家園。所謂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比大月氏弱小的民族塞族成了蝦米。塞族本來居於大夏,與大月氏了不相涉,只是因為大月氏被匈奴逐走,無處落腳,只能搶奪塞族的地盤。塞族的家園失去了,四處尋找新的家園。其中有一支往南再往南,越過懸度天險,經歷種種困苦,在興都庫什山以南,今天的阿富汗境內建立了罽賓國。(關於大月氏與罽賓的關係見《漢書》卷九六《西域傳》上:「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賓。塞種分散,往往為數國。」)然而,塞族人的腳步停下不久,還在喘息之時,大月氏人的腳步又追上來了。他們奪取罽賓,又長驅直入,盡滅其餘小國。至迦膩色迦王時,佔領全印度,大月氏處於強盛之頂峰,諸國皆稱之為貴霜王。

奠定罽賓在世界佛教史上重要地位的,是印度史上的兩個偉大的王:阿育王和迦膩色迦王。

紀元前三世紀中葉,是印度史上的阿育王時代。阿育王最初為婆羅門教徒,信奉濕婆神,後來目睹戰爭造成的慘狀,轉而皈依佛教,到處巡禮佛跡,立紀念碑,建立寺院,派遣僧徒各處傳教。佛教從此由中印度傳入印度西北境,蔓延及於迦濕彌羅及犍陀羅(犍陀羅:或作乾陀羅、健馱羅等。犍陀羅的地域,隨時代不同而有變化,但皆與迦濕彌羅相距不遠。迦膩色迦王二世時代,犍陀羅為政治中心,佛教臻於極盛。),成為世界性的宗教。

在佛教東傳的進程中,迦濕彌羅似乎註定要成為佛教的中心。因為佛早有預言——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三「迦濕彌羅國」引用《國志》說:「昔佛世尊自烏杖那國降伏惡神已,欲還中國,乘空當此國土上,告阿難曰:『我涅槃之後,有末田底迦阿羅漢,當於此地建國安人,弘揚佛法。」佛的預言,後來由阿難於涅槃前夕囑咐末田底迦。這在《阿育王傳》卷四中有記載:「尊者阿難言:世尊以法付囑我而入涅槃,我今付囑汝之佛法而入,汝等當於罽賓國中豎立佛法。佛記我涅槃後,當有摩田提(末田底迦的同音異譯)比丘當持佛法在罽賓國。尊者阿難以付囑摩田提比丘已,踴身虛空作十八變,令諸檀越作喜樂心已。」

至於摩田提比丘在罽賓弘揚佛教的史跡,《大唐西域記》所記簡直是神魔鬥法的故事:阿難弟子末田底迦羅漢「得六神通,具八解脫」,來到罽賓後,身坐在大山林中,現「大神變」。他與龍王一番鬥法,龍王落居下風。末田底迦羅漢盡得龍王之地,運大神力,建立五百伽藍,並在各國買來賤人,充當奴役,為伽藍中的僧眾服務。而日本的佛教史研究者羽溪了諦《西域之佛教》一書,則以科學的、理性的敘說,揭示罽賓成為佛國的歷史真相。他說:據錫蘭所傳,末闡提(也是末田底迦的同音異譯)之入迦濕彌羅國及犍陀羅國,蓋為感化獷悍之野蠻人龍族,以解脫其罪業。龍族王阿羅婆樓被說而皈依佛法,於是夜叉盤茶鬼之妻訶梨帝耶也同其五百弟子,皈依佛法。其後末闡提又說《上座譬喻經》,信奉者八萬人,剃度為僧者十萬人。《大唐西域記》的記載和錫蘭所傳,顯然都是歷史久遠的傳說,但罽賓於紀元前三世紀中葉皈依佛教,當是無可懷疑的事實。

至紀元前一世紀,罽賓處於迦膩色迦王的時代,佛教極為興盛,成為眾望所歸的佛國和佛經的淵藪。重要的標誌是迦膩色迦王統治時期在迦濕彌羅的第四次結集。關於迦膩色迦王的年代,眾說紛紜,是印度史上的著名難題。據梁啟超考證,迦膩色迦王即《後漢書·西域傳》所謂「閻膏珍」,疑即「罽賓膩迦」四字的音譯,其時代約當紀元前後五十年至八十年,當東漢光武、明帝、章帝時。(見梁啟超《佛教與西域》,載《佛學研究十八篇》。)

第四次結集的始終,《大唐西域記》敘述甚為詳細:迦膩色迦王機務之遐,每習佛經,日請一僧入宮說法,但所說不同,以致王深為迷惑。當時有個脅尊者對王說:「如來去世,歲月很久遠了。弟子分裂為許多部派,各執一端。傳道者根據部派的不同經典,各據聞見講經,相互矛盾。」王聽後很感傷,悲嘆良久,決定繼承和興隆佛法,詳細解釋三藏,乃宣布命令,召集賢哲。於是四方雲集,英賢畢至。

迦濕彌羅國舉行的第四次結集,迦膩色迦王是發起者和組織者,脅尊者是主要顧問。其實結集的主要人物,是佛教史上赫赫有名的世友。(世友:犍陀羅說一切有部尊者。《俱舍論記》卷二十說:「『世是天名,與天逐友,故名世友。父母戀子,恐惡鬼神之所加害,言天逐友。彼不敢損,故以為名焉。梵名筏蘇密咀羅Vasumitra,筏蘇名世,密咀羅名友。與法救、妙音、覺天,並稱為一切有部「四大論師」。著有《異部宗輪論》。)世友被確定為五百賢聖之首的經過很有戲劇性。迦膩色迦王發布結集的命令之後,來者實在太多。王因之三次下令精簡,最後得四百九十九人。正當王與諸羅漢建立伽藍,結集三藏,欲作《毗婆沙論》時,門外來了世友,穿著的納衣由人們丟棄的破布綴成。諸羅漢有眼不識泰山,勸世友「爾宜遠跡,勿居此也」。這二句話說得直白一點就是,你應該滾得遠一點,不要立在此地。世友的回答不卑不亢:「我雖不敏,粗達微言,無明至理,頗亦沉研,得其趣矣。」諸羅漢說:「你所言若不是如此,應該屏居,儘快證得無學果(無學果,小乘佛教以證四果為聖者。前三果謂之有學,以其尚有可以修習之道,故名。第四果謂無學,因已至圓滿,可以止息修習,故名無學。),然後再來這裡,為時還不晚也。」仍然小看世友,說他尚未證得無學果。世友當即回答:「無學聖果,對我來說像吐口水一樣方便,志求佛果者,不走小道。我往空中擲此一縷丸,當它還未落到地上時,必當證得無學聖果。」一剎那間就能證得無學聖果,豈非大話連篇?眾人一再呵責世友是傲慢、欺誑之人,催促他速證無學聖果。

世友用力將縷丸擲向空中。諸護法天神接住縷丸,恭請世友:「方證佛果,次補慈氏,三界特尊,四生所賴。(四生:謂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如何於此欲證小果?」諸羅漢見諸天現形,並稱世友為「三界特尊,四生所賴」,無學聖果為「小果」,無不大驚,謝罪、推德,請世友為上座,凡有疑議,以世友裁決為是。當時五百賢聖先後造十萬頌《鄔波第鑠論》,十萬頌《毗奈耶毗婆沙論》,十萬頌《阿毘達磨毘婆沙論》,凡三十萬頌,九百六十萬言。迦膩色迦王用紫銅錘成薄片,鏤刻經文於上,封於石函中,建塔藏之。又命葯叉(夜叉)神周衛其國,禁止異部持此論出。欲求習學,來此受業。

玄奘所記迦膩色迦王的第四次結集,有著濃郁的神佛色彩。尤其是世友成為五百羅漢之首的一段,更是光怪陸離。不過,第四次結集真實不虛,世友的天才不容懷疑,罽賓和犍陀羅早成佛教中心的史實也不容置疑。

據《大唐西域記》,迦膩色迦王歿後,訖利多種族復興,掌握了迦濕彌羅國政權,斥逐僧眾,毀壞佛法。紀元三世紀初,覩貨羅國之呬摩呾羅王,聞訖利多族毀壞佛法,招集國中勇士三千人,假扮為商人,把軍器隱藏在貨物中,進入迦濕彌羅。又在三千勇士中再精選五百人,各懷袖利刃,以珍寶進獻訖利多王為名,於座斬其首,將宰輔大臣驅至異域。平定迦濕彌羅後,召集僧徒,興建伽藍,佛教由此復興。

紀元四世紀初,罽賓與蔥嶺之東的貿易和文化交流日趨頻繁,它的佛教中心地位愈益顯著。稍前於羅什或與羅什同時,許多罽賓高僧翻越蔥嶺、越過流沙,往東土弘揚佛法。著名者如僧伽跋澄、僧伽提婆、僧伽羅叉、弗若多羅、卑摩羅叉、佛陀耶舍、佛馱什、求那跋摩、曇摩羅多、師賢等等。與此同時,西域及中土的沙門,往罽賓求經學禪。如西域沙門智山,赴罽賓學禪。西晉永嘉末年來中土,東晉建武元年(317)復還罽賓。(見《比丘尼傳》卷一。)龜茲國高僧佛圖澄,自稱「再到罽賓,受誨名師」。可見赴罽賓不止一次。中土到罽賓的求法僧人有法顯、智嚴、智羽、智遠、寶雲、僧紹、智猛、法勇等。

環視三四世紀的西域諸國,罽賓是佛光最燦爛的國度。它是迦膩色迦王第四結集的聖地,到處有神奇的佛跡和傳說。博學的脅尊者,三界特尊的世友,鏤刻在赤銅薄鉑上的經文,許多造詣特高的小乘學者……所有這些,都令人神馳遐想。於是我們不難理解,為什麼耆婆、羅什要冒著生命危險,翻越蔥嶺留學罽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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