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冷是有味道的么?

冷是有味道的么?

來到羅契斯特,我發現,冷的的確確是有味道的。從秋天開始降溫開始,每到傍晚,太陽開始下山,空氣中就會有一種冷的氣息。然後這種味道在冬天的慢慢侵襲而來的時候變得慢慢的無處不在而吞噬一切。就像是回到小時候一樣,放學以后街邊賣橘子的小攤泛黃的燈光,城市紅紅火火的霓虹燈和空氣裡面零下三十度的低溫和平共處。空氣裡面有點煙的味道,時而聞起來像是汽車尾氣,時而又混雜起來街邊小攤販煎炸小吃的氣味。地上下過的雪被汽車碾過以後臟髒的看起來像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肖恩說更像是屎味的)。直到今天在另一個寒冷的地方的大街上,食物的味道雖然變得充滿異域風情,但是冷的氣息卻是大同小異,如同配方不同的相同食物。珍珠奶茶,香濃奶茶,potei』to,potato.

——和正文也沒有什麼關係的題記

一.

張一平是一位年近四十歲的作家,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說她正在經歷一些中年危機。她瘦削而修長,我最喜歡人的手上能看出來清晰的骨骼,九陰白骨爪那樣的在我看起來反而很有風情,她就是這樣,她的手臂上有一顆痣,她總是抱著手臂,用左手的無名指繞著自己的痣一圈又一圈的和我聊天,然後興奮的時候伸出爪子抓住我的手臂搖啊搖啊搖的。

有一天她很生氣,她說她覺得她男朋友不愛她。她男朋友是一位剛剛離婚的男人,婚還沒離乾淨。現在五十多歲但是看起來比三十多歲的時候要好看很多。因為本身不是個長得好看的人,但是因為講究,年紀越大越反而增加了品質。爸爸輩的男人很少有人這麼注重打扮和身材,尤其是事業有點成功的,不知道對禮貌有什麼誤解,竟是那種覺得油膩和不修邊幅反而是一種從容的表現的人。我只見過她男朋友照片,看起來非常的會照顧自己,是個新加坡商人,老派的打扮,但是經典而並不老土。偶爾一張照片梳著油頭,穿著小羊皮鞋和西服馬甲像是從老派的電影里走出來。但是大部分也都是休閑裝,但是因為身材挺拔,即使是衝鋒衣,也能穿出來滄桑的文藝質地。時刻看起來都像是即將啟程,要去攀登喜馬拉雅山尋找自我的人。

她說那天她精神恍惚,低血糖摔了一跤,進了急診室。手中的杯子撞碎在了大理石浴缸上然後碎片割進了她裸露的大腿,雖然傷的並不深,沒什麼大礙,但是看起來血淋淋的一片,煞是壯觀。她也一個人生活久了,從容的叫了計程車去了急診室,在漫長的等待中,突然記起來自己有個男朋友。於是拍了鮮血淋漓的照片發給了男友。

男友問她:你沒事吧?

她說:我沒事。

她問他:你在忙什麼?

他說,哦,不是昨天剛做夜航從舊金山回來么,我在休息。

她說,哦。

二.

她和我說,我快四十歲的人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急診室里,我覺得你說這人要是在意我,不得趕快問問你在哪呢,需不需要我去陪你么?他還在休息。

我說,那你叫他過來了嗎?

她說,沒有,叫了就沒意思了。

那如果你叫他來,你覺得他回來么?

她想了想,他應該會吧。他從來都沒有拒絕過我。張一平擼了擼自己欠缺打理但是從前很明顯又打理過頭了的頭髮,一兩根自然脫落的頭髮被她繞在指尖,繞來繞去。「但是,你知道嗎?不理智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失敗,在這麼大的城市自己生活,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在意我。」

「你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我問。

她露出來有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他貼心起來的時候還是很貼心的。他追求我的時候,曾經跟著我去讀書會跑了二十多個城市。我從來沒有過什麼固定的粉絲。但是每一次到一個新的城市一個新的咖啡店,開始去朗讀自己的作品的時候,底下都會坐著一張熟悉的面孔。在休斯敦的時候吧,我記得,有一次我感冒了。他就跑去租了一間民宿,為了煲了四天的廣東湯品。我自己的父親是覺得男人不能進廚房的,看到他為我烹飪,從農貿市場買了新鮮的雞,急匆匆的去煲湯,我就止不住的又難過又感動。她神經質的笑了起來,似乎是覺得和年輕的我這樣大肆談感情有些不安。「你也知道我們這一代人很糾結,我也知道我有點找茬打架的意思。所以我說我這是中年危機,不是感情危機。」

張一平畢竟還是一個花大量時間自省的人,覺得這不光是男朋友的罪過。男朋友是比她期待的漠然了些,但是以她的性格,平時堅強獨立起來的時候又該覺得磨磨唧唧婆婆媽媽的男人太煩。「當我是弱智,跟他們新泡的女大學生一樣的需要照顧法么?傻逼。」這是她平時風頭足的樣子。知道自己卵巢出了問題,可能一輩子不會懷孕的時候也只是出去喝了一晚上白蘭地。

有些人看到這可能覺得感悟是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再看起來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人,也終有需要一些不那麼好看不那麼高級的質樸的呵護和形式主義的履行才得以安心。需要直男問你要不要喝熱水,需要陪你上廁所的女同學。但是其實是,也不是。

三.

張一平拿到醫院的報告那天晚上和我出去喝酒,她說,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人們要結婚生子。因為不結婚生子,你三十多歲生活就到了一個拐點。要麼你是一個失敗者,這時候你知道了自己的局限,那麼生孩子孕育人類下一代能讓你有成就感,感覺你平凡的人生中好像還有那麼一點聖潔的大愛熠熠生輝。要麼你成功了,像我一樣。

張一平撩了撩頭髮,拋了個眉眼給我,又接著把臉埋在了酒杯里:我成為了自己想要成為的人,賺了錢,住在自己夢想的房子里,生意不錯,也有些讀者。如果我有孩子,那麼我還要繼續奮鬥,為了我的下一代和下面許多代去掙下家產。然而我一個人,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沒有什麼大的理想,我的錢自己也夠花了。剩下的就是在很多個一個人的晚上,看著曼哈頓已經無法再讓我激情澎湃的夜景,一邊喝酒,一邊問自己,然後呢?我還不到四十歲,我們家還長壽基因我告訴你,我奶奶和我姥姥還每天出門打撲克呢。我接下來至少四十年吧?我幹什麼呢?就跟現在每天一個樣兒么?

你可以繼續奮鬥,把錢留給我和我以後的孩子啊?我笑著喝我的無糖可樂。

「人啊,躲不過的。不管選擇什麼生活方式終究還是要安定下來想人生的終極問題。」張一平嘆了一口氣,用爪子搖了搖我的胳膊。「你明白么?」

我從那天晚上的回憶回到現實。問抱怨男朋友的她,「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跟我說,人生的終極問題嗎?

你說,其實就是一種面對無常的態度,人越到中年越容易危機,不過是因為見得越來越多,也知道這個世界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越來越多,

人會生病,沒有什麼原因,

人會遭遇災禍,沒有什麼原因,

人會一段時間覺得元氣滿滿世界都是自己的,沒有什麼原因,

人會一段時間萎靡不振累感不愛,也沒什麼原因。

如果一定從科學的角度講,也許有一些激素水平或者是概率問題。但是即便你是一台電腦知道世界上所有的只是和概率,很大可能,依然會有一些不可控不可抗的事情發生在你的生活里。比如地震,比如激情的燃滅,比如感染某種病菌,比如只是沒什麼原因的頹廢。

這些事情發生了,責備自己,責備他人都是不好的。

不可控往往會產生憤怒?為什麼世界是這樣的?為什麼這樣那樣的事情會發生?

而我覺得:其實這種危機也不是中年人的特權,只是不要把對生活的無奈和困惑轉化為對身邊可以控制的人的怨懟和責備才好。因為你這只是活著的一部分。

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他們的錯。

四、

張一平的男朋友後來問她,是不是生氣了。

她說,你愛我嗎?

她男朋友說,當然。

她問,那為什麼我最脆弱的時候在急診室告訴你,你卻不吭一聲。

他說,我過敏也經常去急診室啦。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沒什麼大事啦。

他頓了頓說,我不知道你那時候感覺很脆弱啊,下次你就告訴我說啦,我現在很脆弱,你可不可以過來陪陪我啦?我一定回去,就算是在新加坡出差我也會飛到急診室去找你的啦。

張一平聽了,感覺又難受又感動。就像喝湯的時候一樣。但是她不再覺得男朋友不愛自己。如果真的有什麼和愛相關的問題,那也是那些生命中無常的事情,往往會動搖我們愛自己的能力。

五、

張一平看了我寫的故事問我,你把我男朋友說話後面都加上的啦,是為了凸顯他是新加坡人嗎?

所以他平時說話沒有的啦的嗎?

沒有,張一平堅定的眨了眨眼睛。

真的嗎?不是那種「我今天好好高興的啦~我好愛你的啦,你是我最喜歡的女作家啦~我想給你煲湯啦~你寫作的時候最性感的啦~」那種的嗎?

我兀自高興的舉例問她,罷了回頭看見張一平用我家貓看我的眼神看著我。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天靈地秀油大佬 的精彩文章:

TAG:天靈地秀油大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