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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月依舊圓,歸來卻已不是少年

1

前幾天的夜裡,我做了一個的夢,夢見爹走了。

夢裡的情節也很清晰:我哭著求爹不要走,請他留下來。他掙脫了我的手,說來不及了。

醒來的時候,眼裡蓄滿了淚水,一睜眼淚水順著眼角流進了耳朵里。我躺在那裡,沒敢動,左右看了一下先生和孩子,確定是夢。可是夢裡發生的事情又揮之不去,眼淚越來越多,心越來越慌。

轉身想搖醒先生,想告訴他,我做了個惡夢。但聽見他輕微的鼾聲,我又放棄了,起身看了看時間,凌晨四點多。

繼續躺下,心慌沒有絲毫的減輕。我想要不要去二姐屋裡,問問二姐有沒有做關於爹的夢,還想要不要給爹打個電話。可是內心又隱約有一絲害怕,就這樣迷迷糊糊到天亮。

我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給爹打電話,爹很好。臨了,告訴他,我做了一個不好的夢,今天就不要出門了。爹很聽話地答應了我。

直到天黑時,我莫名地舒了一口氣,又給爹打了個電話,問他今天是否安好。聽到他說一切都好,我才確定這只是個夢。

這些年,我不止一次做類似的夢,每次醒來都會打電話叮囑爹不要出門,而我那年邁的爹也一直配合著我的擺布。

2

一個月前,爹來京。

我家在五樓,已83歲的他不能上下自如。不出去玩時,他就待在家裡,我們在房間里穿梭著,他就坐在沙發里看電視,因為不會調台,經常把電視弄得黑屏或者響聲震天。

沒有電視看得時候,他就安靜地坐在窗戶邊上。我經常無意間看到他坐在陽台上望著兩個孩子喧鬧:一個是外孫,一個是重外孫女。夕陽透過窗戶,灑在爹的身上,他就一直笑眯眯的看著,那場景特像一幅畫:暮與朝。

在人民大會堂的走廊中,爹在前面走,步履蹣跚。上下樓梯時氣喘吁吁,我扶他時,明顯覺出了他的吃力。也就是那一刻我才清晰地意識到爹是真的老了,老到我還不願意接受,想帶他去看更多的風景,結果他走了一天路,第二天就累得走不動;爹也變矮了,矮到我竟然能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幾天,一有空我跟他各種打趣,說他把手機別在腰上像大款;還問他與娘的愛情故事;調侃他年輕時有沒有喜歡過上司的女兒。年邁的爹早已沒了年輕時火爆的脾氣,像彌勒佛一樣大多數都是笑眯眯地,他很配合地回答著我的問題。

我看著他,腦海里他年輕的樣子與現在的樣子相互切換,我還是不能相信,他老了。

其實,我的孩子都已經能牽著姥爺的手要好吃的,我也三十好幾了,爹能不老嗎?只能感嘆,歲月贈與了我們果實,卻順便偷走了父母的年華。

自從結婚後,每次回娘家都是匆匆忙忙。這次爹來京,是四年里我和爹相處最久的一段時間,也是說過的最多的話。

3

打電話跟爹說,今年的中秋節能回家過,爹一如既往地說:奇好啊!

在老家,中秋是個重要的節日,是個全家團圓,月下舉杯的日子。回想,最近的一次跟爹過中秋,還是在高中。再往前有記憶的中秋,還有娘的樣子。

那會兒的中秋,提前好多天,娘就去集市上買上幾斤月餅,月餅是五仁餡的,裡面有大塊的冰糖、紅絲、綠絲,稱得上皮薄餡多。月餅買來也不是給我吃的,是去看我兩個姐姐的,老家有八月十五看閨女的風俗,我只能等著娘從姐姐家回來時吃。

幾乎每年八月十五吃月餅時,爹娘都要講述一下早時候一家人分吃一個月餅的故事。最後還要來一句,你現在能自己吃一個月餅多幸福,要知足。其實,我抱著月餅啃的時候,根本體味不到早時候的辛酸。

雖然能一個人吃一個月餅,但一開始時也並不能隨心所欲的吃。那時的月餅大約四個一斤,摞在一起用紙包成桶狀,封面斜放一張紅色方紙,月餅將包裝紙浸滿了油漬,看著就香。我就趴在一邊看娘把月餅放進包里,聞著那香味咽唾沫,想著等從姐姐家回來的時候,希望一個都不少。

如我所願,姐姐們不但不留月餅,還附送一些好吃的。這樣,家裡的月餅只增不減,我吃月餅的方法也從一手拿著一手接著碎末,變成了只啃月餅皮。

到後來,全家人都不愛吃,娘怕月餅長毛就放在大鍋里跟饅頭一起熱透,給爹當飯吃。爹一邊吃一邊重複早時候吃月餅的故事。

比起五仁月餅,我最稀罕的是酥皮月餅。集市很少見,大多是送人用的禮盒裝的。普通老百姓買不起,都是城裡人買的多。

有一次,大姐送來一盒包裝精美的月餅,我偷著掀開一看是酥皮的,興奮地睡不著覺,天天問娘什麼時候能吃那個酥皮月餅?娘說再留留,等不用送人的時候再吃。

接下來的日子我就開始了盼望,盼著它沒用武之地。終於,這盒月餅沒有等到娘拿去送人,娘說我可以吃了。

我懷著一顆至饞的心,看著娘輕輕地打開月餅盒,然後看到一個個長了綠毛的酥皮月餅躺在那裡,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它們躺著的樣子特別像驢屎蛋。娘也很惋惜,只能不停地跟我說,沒想到,這個東西這麼不經放。

就這樣,我哭著捏了幾片掉下來沒有長毛的酥皮填在嘴裡過了過癮。

後來,月餅已經能用鋪天蓋地來形容,也不僅僅局限在八月十五才能吃,哪天想吃都能買得到。餡兒更是五花八門,蓮蓉、鹹蛋黃、棗泥、豆沙,除了中式月餅,還有法式月餅、冰激凌月餅。當年我愛吃的五仁餡也成了最讓人討厭的餡兒。

終於有一天,月餅成了我最討厭的食品之一。

或許還有一天,我會跟我的孩子講述早時候我吃月餅的故事。

4

在農村,最盼過節的可能永遠都是孩子。對於大人而言,過節只能是更忙碌。

八月十五,正是收花生的時節。

勞累的農活已經把大人們的精力耗盡,等天擦黑才從地里回到家,我跟在娘後邊幫著洗花生、地瓜、芋頭、玉米、方瓜,看著娘把它們一件件擺在大鍋的篦子上,蓋上鍋蓋,生火添柴。

早上娘還趕集買的葡萄、蘋果,還有前幾天娘去城裡遠方親戚家帶回的栗子,我一邊拉著風箱一邊數著今晚吃的樣數,甜蜜到說胡話:娘,你說人的頭和身子能分開多好,這樣我就可以想吃多少都不怕撐著了。

另一邊爹跟哥哥在收拾姐姐送來的羊腿,我閉上眼睛都能聞到羊湯里撒點蔥末香菜末的清香,灶火藉機映紅了我饞得流口水的幸福面龐。

等一切吃的擺上桌之後,月亮也已升起,一家人聚在院子里有了笑聲。我已經顧不上說話,手都不知道該拿哪個,彷彿這些東西必須要在這一晚吃完,塞得腮幫子鼓鼓的。娘這會也歇息的差不多了,臉上有了慈祥的笑容,會跟我講述月亮麻麻的故事。

很多年以後,我對於八月十五的印象還是定格在這一幕。

其實,後來我幾乎沒有正兒八經過過中秋節。每年的這一天,我照例給爹打個電話,問他哥哥嫂子們是否帶著孩子帶著菜過去了?他們吃的什麼?然後爹會把手機給哥哥們,給嫂子們,給孩子們,讓他們一一跟我說這一晚他們在一起的樣子。

我掛完電話回味剛才電話那端的歡樂,抬頭望見圓月,只有這一刻才覺得今天可能真的是節日。

5

這些年,離家在外。節日,過得像是一種回憶,一種念想。

我也已經習慣這樣表述,某年的某個節日,我是跟誰一起過得,那時的場景如何如何,一晃眼都已過去N年,N變得越來越大。

這些年,對老家,對過去,甚至對親人,都有種難以名狀的情感,愛著卻又不敢太靠近。

小時候,以為長大後就可以給他們全部的幸福;長大後,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時候小到都不能給自己幸福。

以致於這些年,我經常會拿初中英語課本上那隻叫Polly的鸚鵡說的那句「No news is good news」來安慰亦或者是搪塞自己越發逃避的心境。

也只有在回家時,看到曾經那些看著自己長大的叔叔大爺嬸子大娘日漸逝去,看著當初的小頑童已為人父,才知道自己已不是當初離家的少年。

也只有在回憶這些節日時,才知道自己曾經是少年。

也只有從這些回憶里抽離時,才懂得「但願人長久」的願景是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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