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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婦跳樓事件:我們的獨立思考——既不獨立,也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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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京博國學編輯整理自公眾號:圈外孫圈圈(iquanw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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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婦跳樓事件:立場面前,真相併不重要

幾天前的產婦跳樓事件,一度成為手機霸屏事件,也一度成為媒體人絞盡腦汁、費勁筆墨大肆渲染的事件。

事件的起因是一位臨產產婦因為不堪劇痛,從醫院五樓一躍而下,一屍兩命。隨後網上立刻瘋傳產婦給家人「下跪」,請求剖腹產的圖片以及丈夫簽下的諒解意外的病情通知書。

這件事發生以後,輿論風向一股腦指向跳樓產婦的丈夫和婆婆,有人說「產婦劇痛想剖腹遭拒,跳樓自殺:生孩子沒疼死,被婆家害死」;有人說「不生孩子,就不知道自己嫁了狗」;還有人說:「我拿你當老公,你拿我當子宮」…….

之後像所有的社會熱點事件一樣,這件事也陷入了羅生門,家屬放出完整視頻,指出孕婦並非下跪,而是不忍疼痛;家屬要求醫院剖腹產,被醫院拒絕;產婦媽媽證明死者生前夫妻關係恩愛等等。

首先聲明,對於這件事,我不打算髮表任何觀點。我想說的是,哪一次社會熱點事件不是這樣呢?

先是事情曝光,然後各種各樣的「觀點」出來,我們跟著被調動情緒,或義憤填膺、或悲天憫人、或痛心疾首。

然而,這些事情背後的「事實」,我們真的關心過嗎?我看了關於這件事的高閱讀文章以及下面的評論,發現我們關心的,是這樣的「事實」:

1. 跟我們的觀點一致/支持我觀點的:「她老公就是個渣男/媽寶男,渣男該殺啊」

2. 非黑即白的:「醫院有責任?病情通知書是她丈夫簽的字,就是他的錯!」

3. 能夠打擊我們討厭的人的:「一個愚孝的老公隨時會賜你一場合法的謀殺」

4. 大家都這麼說的:「懂的老婆重要,才算男人真好。」

至於這個跳樓產婦到底為什麼跳樓,醫院在監管上是不是應該有所改善,手術制度是否存在漏洞,丈夫是不是真的不顧妻子死活,這些事實,我們一點兒也不關心,也不打算去深究。

大部分人所在乎的,從來就不是事實,我們在乎的,是觀點,是立場。

所以你會看到,每次熱點事件出來,相關的論述文章,都充斥著情緒、煽動、猜測,卻鮮少有理由、邏輯和證據。

既然讀者都只關心立場,那麼只需要把力氣花在渲染結論上面就好了了,至於得出結論的過程是不是嚴謹、故事是不是真實,誰在乎?

而我們所能看到的所謂的獨立思考,不過是將事件的情緒換一個角度,然後周而復始的煽動情緒罷了。今天你講女權,大家說好有道理哦;明天我就說說女權婊,大家又說,好像也好有道理哦。

事實是,大部分人既做不到獨立,同時也不會思考。

很多時候我們誤以為的獨立思考,也只是因為對方的觀點和立場跟自己不一致,我們把獨立思考當成捍衛自己、貶低對方的另一種方式。

所以,這一切,仍然與事實無關,與思考無關,只與觀點和立場有關。

是什麼,讓我們失去了獨立思考

從人的思維方式上講,首先,獨立思考,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它的本質是一中批判性思維,批判性思維會要求我們去考量自己或他人的思維是否符合邏輯,是否符合標準,這與我們慣性的下意識思維是背道而馳的。

冷靜的觀察,你會發現,這一類的觀點比較受歡迎或者更直白地說,叫做引起共鳴:嫁給一個把你寵成女兒的男人;出身寒門,還有一條路可以通往高貴;未婚女孩都該學習的本領:如何讓自己越活躍值錢等等。

然而這些,也許能夠走心,也許能夠走情緒,卻不需要走獨立思考這條路。

這些觀點,終於滿足了我們化繁為簡的心理,我們不想探求所謂的真相、原因、邏輯縝密與否,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符合我們思維的結論,那就夠了。

就像如今火爆網路的玄幻小說一樣,那些大名鼎鼎苦練多年的高手,總會碰到一個剛剛入行得到編者金手指的屌絲,然後被打敗。

相對於生活,我們或許不是主角,但多數都是那個屌絲,所以我們也渴望有一天命運給我們一個金手指。倘若我們真的對這些結論、這些小說或文章進行批判性思考了,生活沒有了金手指,豈不痛哉?

其次,是我們受的教育有限。

在固有教育體制下長大的我們,幾乎所有人的成長都離不開這樣的過程:刺激(外界的刺激摧毀我們的固有觀念:比如好好學習以後就會成功,走出學校後事實並非如此)、懷疑(懷疑自己小時候被灌輸了權威思想)、解構(過去的思維方式和觀念終於被打破)、重建(吸收新的信息,見識更大的世界,重建思維和觀念)。

對於我們而言,大多數人會經歷前三個過程,而不能完成第四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對於最後世界觀的重建,我們往往會走向兩個極端:

一是繼續捍衛自己過去的觀念,比如,對於不幸的婚姻套用原來父母常常教育我們的觀點,認為女人不夠賢惠和忍讓就會造成婚姻的不幸;

比如看到學習不如自己的人混得更好,也不反思,卻會認為「不過是家裡有關係」,以此來鞏固從小被灌輸的「學習好才會一切都好」的舊有觀念。

而另一個極端則是,從此走入為反對而反對的深淵家長、專家、政府、傳統這樣說,我就偏要反過來。

「一切權威的就是我反對的」,這其實是另一種形式上的從眾,也遠遠不是獨立思考。

真正的獨立思考,批判的是論證過程,而不是立場,更不是人。獨立思考,從來都不是為了標新立異。

世界的日益複雜,使我們必須學會獨立思考

隨著社會發展,我們接收信息的速度會越來越快,信息量也會越來越多,世界會變得越來越複雜,如果不做別人的傀儡,我們必須學會獨立思考。

網路暴民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並且仍將繼續。

社會熱點時刻都在變化,從羅一笑事件到近期的孕婦跳樓,程序員丈夫被逼死,每一個事件背後充斥著的複雜的利益矛盾,最後卻要用生命來做砝碼。

而事件的反轉之快,可以說前一天的正義凜然的好人在第二天可能就變成萬眾唾罵的劊子手。問問自己,每天接觸的那些信息和觀點,你有認真思考過背後的邏輯嗎?還是未經分析就照單全收?

輿論風向變化如此之快,而情緒一旦被點燃,毀滅性不亞於炮火利刃。倘若有一天,別有用心的人刻意宣揚扭曲的事實和價值觀來博取關注,你會極容易被利用。

它所引發災難今天可能是因為網路暴力導致的某個群體被攻擊,明天可能就會是情緒暴民帶給人類的災難,這在歷史上,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獨立思考,由此顯得極為重要,並且迫在眉睫。

到底怎樣,才能做到獨立思考

如此,倒是如何才能做到獨立思考?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通過前面的論述,讓大家認同一個觀點,那就是純粹觀點的爭執是無益也是無意義的。

接下來,就是我們探討到底如何獨立思考的問題了。

首先,我想大多數人都看過這樣一個故事:

某大公司引進了一條肥皂生產線,但是生產線有缺陷:有的肥皂盒是空的,沒有裝進肥皂就下產線了。於是該公司成立了一個以幾名博士為核心的團隊,來解決這個問題。在耗費數十萬資金後,工程師們綜合採用了機械、自動化、X射線探測等技術,當有空盒經過的時候,一條機械臂會自動將空盒從產線上拿走。

另外一家鄉鎮企業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管理產線的小工找來一台大功率電風扇,擺在產線旁,於是空皂盒都被吹走了,幾百塊的成本就解決了問題。

於是通過這樣一個無從考據的故事,得出一大串結論:高學歷沒什麼好驕傲的,創造力並不取決於學歷高低,小工也能比博士強。

大概一線生產工人一眼就能看穿這個故事是捏造的,即便不討論故事的真實性,那麼是否這個故事就真的能得出以上的結論呢?顯然是經不起推敲的。

獨立思考一件事情,最簡單的:現有的證據或事實能否撐起結論或觀點。

其次,尋找邏輯漏洞,有效避免人云亦云。

常見的邏輯漏洞,不外乎以下類型:

人身攻擊:針對個人進行人身攻擊,而非直接陳述理由。比如,孕婦跳樓中受到攻擊的丈夫,很多文章不去討論事情的整個經過,而是直接斷章取義把他定義為一個渣男來討論。

虛假的兩難選擇:明明存在兩種以上的選擇,卻假設只有兩種解決方案。比如,孕婦跳樓事件中,如果醫院沒有法律責任,那麼大錯一定發生在丈夫和婆婆身上。

相關當因果:先後發生或者存在相關關係的兩件事,被強行解釋為因果關係。比如,成功人士比普通人更早起,所以,你要堅持早起打卡,就離成功不遠了。再比如,顏值高的人平均收入高於顏值低的人,所以收入高是因為顏值高。

訴諸感情:使用強烈感情色彩的語言來分散注意力,讓讀者忽視論證過程。比如,你!太!老!實!所以才沒成功!再比如,不注意形象,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亂扣帽子:創造出一個簡單的名詞,來概括和簡化複雜的事情,然而並沒有真正發現原因。

比如,綠茶X、心機X、獨立X以及各種衍生出來的這類詞語,一旦有誰的任何行為不符合自身價值觀,馬上扣上這些帽子,將問題極度簡化,而不去深究其它事實。

我們常常指責別人「神邏輯」,但是看了這些之後,想必會發現自己也躺槍無數。

最後,我們要看是否事件本身有故意隱藏或模糊不利證據/事實。

新聞無需撒謊,它只需給出「部分事實」,就可以達到操縱民意的目的。

我們重新返回產婦跳樓事件中:

「產婦下跪要求家屬剖腹產,家屬不同意,導致孕婦跳樓身亡」,立刻一個渣男丈夫和惡婆婆的形象躍然紙上。

如果我再加一句話「產婦不忍劇痛跪倒在地,丈夫婆婆攙扶產婦鼓勵生產」,是不是方才的形象沒有那麼十惡不赦了。

以這樣的邏輯繼續回放:「醫院故意截圖視頻,斷章取義推卸責任」,是不是醫生變得很可惡?

... ...

如此反轉下去,我們可以看到事情的全貌是十分複雜的,我們很難說到底誰的責任最大或者說根本不存在責任最大的一方。

當我們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件,它挑動起常見的社會矛盾,而且又屬於專業領域時,我們先不要盲目相信那些偏激的言論。

因為我們不能確定,這背後是否隱藏了信息,是否有我們的知識所不能觸及的角度。

我想,我們都曾有過焦慮和擔心:在互聯網時代下,我們會不會逐漸迷失在信息中,網路暴力會不會愈演愈烈,我們會不會最終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

或許也不必太過擔心,這些信息的衝擊,某種意義上也是促進我們解構自己的一種方式。

至於我們正在解構卻還沒來得及重建所造成的缺憾,恰恰是我們向前進步的契機。倘若沒有這些缺憾,沒有感覺到其中的痛苦,我們又怎樣成長、怎樣推進我們的社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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