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平：永別了，我的老屋！

最新 09-16

永別了，我的老屋

文／高和平

父親退休後和母親一直住在農村，閑時種點小菜，養幾隻雞，喂一頭豬，每年的蔬菜季，豆角、茄子、辣椒、西紅柿、白菜一類的，只要有機會，母親總要從鄉下給我捎來不少，我也盡量抽出時間回鄉下看看父母。

前兩日，老家的鎮上舉行鎮志審查預備會，邀請了我去參加會議，會後我回到老家，和父母呆了一年下午，因為有事晚上就返回了縣城。匆匆的時間裡，母親說的最多的老屋的房子要拆了，四間正房是我中考後那個暑假修的樓板房，當時四間房的所有磚塊是我一個人給大工們傳上去的，母親說那個暑假是我受苦最厲害的！

那年我十六歲，參加完中考，我以優異的成績被市裡的一所師範學校錄取，在那個年代裡，我也算是能保證吃上皇糧的人了，父母親也很為我高興。大哥大我三歲，父母想著原來的三間磚房不大好了，就拿出了多年積蓄修了四間樓板房，當時也是我們村裡第一家修的「豪華房」吧！那時父親在鄉上的供銷社上班，每天早出晚歸，為了能節省一些錢，暑假我和大哥沒事，就給建築工隊當了小工，母親為工隊做飯。一個暑假我是認認真真的做了一回小工，因為我一直比較認真學習，母親很少讓我干農活什麼的，只是這個假期考上了師範，沒什麼任務了，母親便讓我也加入了勞動了行列。這次和母親聊天中，母親還在說起這些事，母親有一些惋惜的說，礦區要開發，咱家的房子要拆了！母親這樣說著，我便有了去看看老屋的想法。

老屋距離現在的房子有五里路左右，沒有固定的道路，就是順著一條小河走，今年家鄉的雨水好，過去乾涸的河床里流水還不小，我說開車去吧，父親說道路泥濘把車弄得太髒了，就把他的車坐上吧。父親退休回家後，也沒有什麼事，前年得了癌症做了手術，術後身體恢復特別好，今年想買一個電動四輪摩托，說是和母親去地里做點農活也方便，於是就買了一輛「大運」。那日父親讓我坐坐他的「車」，我也沒再多說什麼。父親為我準備了一個小板凳，鋪了一塊毛墊放在上面，我便和父親一同去了老屋。

一路上，我和父親攀談著「大運」的感覺，聊著路邊我家的那塊玉米地，還有鄰居家的各種雜七雜八的瑣事，五里路因為道路沿著河床彎彎繞繞、坑坑窪窪的，「大運」只能放在低檔低速前行，不過在和父親的聊天中，不覺就到了老屋。

通往老屋的那條小路，完全沒有了路的樣子，雜草長的快有一米高了，車輪碾壓過後，才可以順著車轍走走了。這裡曾經是乾淨的土路，是我和小夥伴滾鐵環、打砣等玩樂的地方，人不住了自然就是草兒的地盤了！

走過雜草路看到老屋的第一眼，是那般的千瘡百孔。靠南的幾個房子已經坍塌了，石頭、磚塊、木頭橫七豎八的堆在那裡，只有那副當年花了兩千多元的大門還堅強的挺立著，已經是銹跡斑斑了，大門墩兩邊頂部各鑲嵌了兩塊磁磚，當年是我的想法，今天再看到它，就象是兩隻深陷的大眼睛！大門上鎖還在，但也只能是叫鎖了，我沒用鑰匙，只稍一用力就開了。我還是想這樣去開門，能讓我找到回家的感覺！腳步跨進了大門，我找不到一片乾淨的地方落腳，滿院子都是雜草和雜物。因為神華要對我們全村進行移民搬遷，準備開發煤田，父母和大哥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收拾老屋裡的各種家什，利用價值大的搬走，大多東西就地堆放或銷毀了。

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起在這個大大的院落里，曾經和小夥伴們的玩樂，回想起我成長的點滴，可是今天它竟然就這樣老去了！老屋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生氣，那一扇扇玻璃窗戶，彷彿就是一位生命垂危的老人，張著嘴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什麼，只是眼巴巴的望著我！我把房間挨著看了一遍，東邊的三間磚木房裡，那是過去農業社時村裡的活動房子，後來父親花了些錢買過來，我在那裡生活十幾年，一直到有了正面的四間樓板房。進到房子里，光線昏暗，雜物滿地，本想拍一張照片留做紀念，可是怎麼拍都是雜物，想來留下雜物在心間還不如作罷。在東邊房子站著的時候，想起了我和大哥在坑上圍著小方桌，點著煤沒燈看書寫字的情景，灰塵早已在坑上厚厚的積了一層，我不能再坐一次了，用手撥拉了幾下，坑沿是那麼的冰冷了！

正面的四間樓板房，原來父親打算東邊的兩間讓大哥住，西邊的兩間讓我住，他和母親就住東邊的三間磚木結構房子，今天，所有的房子都沒有了居住的可能了，明天他們就要從我的眼前消失了！屋檐的磁磚，還是那麼的亮麗，與大理石子的圖案配合在一起，還挺有美感的。也許你不會想到，那些綠綠的東西，當年是我把師傅們喝過啤酒的瓶子用斧頭打碎，和水泥攪拌在一起，設計一些圖案，然後和大理石子抹上去，最後用噴霧器把水泥洗去一些便有了這樣的圖案，就如一頂美麗的王冠，曾經為老屋光彩了許多年。再次看到那些磁磚，在二十幾年的風雨侵蝕下，還是那麼鮮艷，但在我眼裡，再美的王冠也無法掩飾那張蠟黃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