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別發語音了，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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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八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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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寫完稿子去洗漱，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把泡沫打出來一圈一圈的塗在臉上，猛地想起來了，我好像好多天沒有跟我媽聯繫了。

以前的時候，我媽可是每天晚上都給我打個電話啊，雖然對話總是那麼簡單：

「妮兒你幹啥呢？」

「沒幹啥，剛回來。」

「天氣冷了，多穿點兒。」

「嗯嗯，你也是啊媽媽。」

「好的，那晚安吧，媽媽愛你。」

「晚安，媽。」

經常被閨蜜嘲笑我和我媽這種無聊的對話。但是她說每天就算沒什麼事情，可是聽聽我的聲音也是好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她對我有多麼依賴。

以前的時候真不覺得她是個話嘮，可是高中畢業之後，離家遠了才發現，原來她的情緒比我想像中更多更複雜。

以前的時候覺得我媽這個人呢，特別忙特別拼特別好強，現在才明白是因為忙起來了就沒那麼想我了。

以前的時候真的覺得她無所不能，永遠年輕，永遠魅力四射，大概就是她說我變了的時候，突然才意識到她，老了。

寫到這兒，覺得自己好不是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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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微信里加著父母的好友沒？

我問里灰：你媽是真的像文章里寫的那麼可愛，那樣懟你嗎？他說是啊，咋啦？

說出來誰敢信，我媽最近又申請了新的微信號，以讀者的身份偷偷加了我的好友。而且，不誇張的說，我微信里已經有三個媽了......被我發現評論朋友圈的語氣太相似拆穿了之後，她委屈的跟我說，我是怕你把我屏蔽了啊！

誒喲我的親媽，怎麼可能呢，我怎麼敢啊，畢竟我所有的讚賞都打進你的荷包......

嗯，就這麼一個可愛的媽，硬生生好幾天不搭理我了。不給我主動打電話，不給我主動發簡訊，問她怎麼了，她說在忙。雖然，紅包照收不誤。

好吧，確確實實是我做錯了，真的沒想到，小仙女兒這次是真的不開熏了。我檢討：我是混蛋，我是大混蛋，我是絕世大混蛋。

事件的起因在於我的一句話：別發語音了，不方便。

我媽回了一個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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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變冷了，保定下了一場大雨。

傍晚的時候和朋友吃火鍋，我媽突然發來微信。她比較習慣發語音，可能覺得比較親切吧，嗯，也更喜歡我用語音回復她。

「衡水下雨了，我聽說保定也下雨了寶寶，你冷嗎？」

我打開了第一條9秒鐘，真的，都不用打開剩下的那些三四五六條語音，就知道她想問我什麼。無非就是有沒有穿上秋褲，是不是還踩著小高跟，用不用給我寄過去兩件外套。

做母女這麼久了，我太了解她了。那幾條語音我連聽都沒聽，就給她回復了，已經穿上棉褲和雪地靴了，過兩天我自己去商場買衣服就好。

我媽接著又發來了三四五六條語音，每條大概都是十幾秒左右。我有些焦躁，畢竟環境很嘈雜，朋友們也一直在叫著我嗨。

想著晚上回去再跟我媽通電話，當時敷衍一下就算了。所以回了那麼一句，別發語音了，不方便。結果挨千刀的我當天晚上太疲憊，早就忘了我親愛的老媽。

我承認，我很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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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再回去翻聊天記錄，我才意識到自己多麼可笑，原來那十來條語音並不是我以為的我以為。而是關於喜悅的分享。

她跟我說，最近談成了兩筆大的單子，可能要忙一陣子了，就算很累也很開心。她跟我說，前兩天參加了一個聚會，一家公司的主管邀請自己去分享經驗，好幾年不講還是怪緊張。她還問我，到底穿那條藍色的正裝好看，還是穿她喜歡的那條裙子。

就算接下來我答非所問，她也會緊跟我的思路。沒凍著就好，打算下周來學校看看我，還問我用不用把家裡那套睡衣和去年的雪地靴也帶過去。

聽得出來，她蠻興奮地，我還聽到了我家狗狗在旁邊哼哼的聲音。好溫馨啊，好想哭啊，好他媽不是東西啊，好對不住我媽啊。

從小到大，我一直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長得乖巧，成績不錯，會做家務，重要的是，出了名的聽媽媽的話。在我的意識里，我媽就是我的天，她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她也總跟我說，有我這麼個懂事的姑娘真的很知足。畢竟我總是給她製造各種各樣的驚喜，會給她買圍巾買毛衫買短靴，會幫著她打理生意收發郵件。

可是現在，我突然很厭惡自己了。

我怎麼就這麼無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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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還有更可笑的一件事。

那天下雨，和朋友做公交去市裡，天很陰，空氣也冷，公交上人頭攢動。沒有座位了，無奈只能站著，恰巧旁邊坐著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不怪我偷看，實在是距離太近了，況且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前二十分她一直在美滋滋的刷著淘寶，不停的往購物車裡加衣服和鞋子。

電話鈴響，備註是媽媽，她很不耐煩的滑向了接通鍵。不用想，她媽也是在關心她天氣不好有沒有注意保暖之類的吧。她摻雜著方言的普通話說，挺冷的，打算買幾件新衣服。

緊接著她又說：可能不太夠，再多給我拿一千吧，就這樣吧，我還在公交上，有空再說。從接電話到掛電話，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接著，她又心安理得的刷起了淘寶。

當時真的是一萬個白眼想要送給那個姑娘。大概是我覺得自己很傲嬌可以不用管家裡要生活費了，大概是我很得意每天都跟我媽通一次電話，大概是我給我媽的關心要比其他女孩子多很多。

下車之後跟閨蜜說起來這件事，還冷嘲熱諷的說了人家姑娘幾句。好歹生你養你這麼多年，最起碼的關心還是要有的吧，對家裡人都這麼吝嗇，真是自私自利。

結果當天晚上，我就啪啪的打了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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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失眠，躺在床上靜靜的想。人啊，越長大，心勁兒越高，想要得到的也越多。這本來是件好事，可在這個過程里，我們往往會迷失，會忽略我們最親近的人。

一個月之前我回家，中午吃完飯倒在床上玩手機。我媽給端過來杯熱水，小心翼翼的問我：最近學習累嗎，我聽說跨專業特別難啊是不是？

我發誓我是真的很煩躁，那陣子自媒體做的並不順利，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也讓人腦袋疼。我回了一句，我都回家了，讓我歇一會兒吧媽。

她愣了愣，嘆了口氣：別搞得自己那麼累，自從你開始寫文章之後，就感覺你沒有以前那麼快樂了，而且還愛發脾氣。差一點就懟回去一句，你不知道我半年前得了短暫性抑鬱嗎？

還是忍住了，轉身自己哭了出來。我也覺得自己好委屈啊，雖然我媽也不比我強大多少。儘管我很清楚自己對她的耐心和關心，相比於以前少了很多很多，但還是剋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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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自食其力之後，接觸到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以禮相待。

很多時候就算明明很厭煩對方給自己發語音，卻也能乖乖的受著，畢竟人家是金主，不好好談的話隨時崩盤。

很多時候就算時間地點都不方便，也還是會掏出耳機打開一條語音，哪怕只有兩秒鐘，畢竟那是喜歡的人發來的。

其實說白了，還不是我們自己再也沒有耐心聽那幾條語音嗎。一天24個小時，1440分鐘，可我們硬是捨不得拿出來10分鐘分享給父母。

對比總是那麼鮮明，你的手機里存著自己和愛人城市的天氣情況，而她卻只關心你所在城市是不是下雨下雪；你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秒回朋友的消息，卻下意識的告訴自己父母的消息不著急回復。

我們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一切，並且目中無人。

以為自己獨立了自強了能養得起父母了就是好樣的，

以為多給父母添幾件衣服買幾雙棉鞋就是在表達愛意，

以為不給父母製造麻煩比別人家孩子過得輕鬆就是優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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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悲，我們越長大越迷失。當物質生活和快節奏開始左右我們的思想，當理所當然和習以為常開始成為潛意識，我們對父母真正的關心，也在隨之越來越少了。

里灰開玩笑的說我，不孝女。我隔著屏幕點點頭，可不就是嗎，我以為我以為的就是我以為，卻一直在忽略著為人父母那敏感又細膩的內心。

跟戀人說一句「我愛你」輕而易舉，跟父母說一句「想你了」卻很拗口。我們總說，愛不能分享，愛也要表達，可遺憾的是我們往往指的是愛情。

我們都是凡人，會變老，會比從前更需要關心和愛護。有些時候她們並不願意說出來，就是怕你嫌棄，怕擾亂你的生活節奏。所以，才會選擇，默默地想念你。

其實啊，誰也不誰堅強。

我們都渴望著被愛與被關心。

但是現在啊，已經長大了的我們，真的不能再任性了，真的要把角色互換了。不得不承認，父母老了，銀髮越來越多了，做事情越來越瞻前顧後了。

突然很怕來不及，突然很怕子欲「養」而親不在，突然很怕我媽有一天真的真的難過了，傷心了，失望了。

她越來越可愛，越來越小孩子氣了，

我知道，她越來越需要我的關愛了。

不說了，我訂票，回家找媽。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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