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輕輕地來去，卻聽見你說了這句話

最新 09-17

人們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退縮，歸結起來，其實都是出於害怕某個事物。

害怕路上的荊棘，害怕結果的未知，害怕「害怕」本身……而許願，因為害怕自卑被放大，自尊被低看，所以退縮。

許願喜歡林風。

「喜歡」可以是很漫長的一段時光，而「喜歡上」卻可以是一瞬間的事。也不過是因為，她轉頭向他說謝謝時，發現他笑著說不用的模樣很好看。

那是高中伊始的軍訓，因為每天早晨的站軍姿是全級集合進行，所以隔壁班的林風恰好站在許願身旁。在某個極困的早晨，是林風輕輕拉了一下正小雞琢米般打瞌睡的許願的衣擺，才讓她免於一頓重罰。

混混沌沌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清明。

但那次交集僅僅是平靜海面一朵轉瞬即逝的浪花。或許本可以有許多美麗的小浪花，但許願的退縮按捺了那些可能的美好。

她不曾想過，勇敢一次，不一定會帶來海嘯。

自軍訓之後，她一直糾結碰見了林風要不要打招呼，但糾結沒有持續很久。

當她發現通過身邊人的聊天就可以毫不費力的知道許多關於他的消息，以及某一次在飯堂看見有女生悄悄指著林風說那個男生真好看的時候，許願就決定不打招呼了。

這麼受歡迎的男生，怎麼會記得自己？就像舞台上耀眼的明星，得到的讚美太多，掌聲太多，慢慢地就模糊了這些讚譽的面容。

這種認識的固化，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一直牢牢地盤踞在許願心上。即使日後多了幾次機緣巧合的交集。

第一學期中段的時候，學校開設了選修課，許願和林風都選了外教課。某次猜詞遊戲需要分組，他們因為互為隔壁班的緣故和其他幾個同學分在了一組。

遊戲需要組員逐個上場在組內扮演解說員的角色，她怕極了這種上台的恐懼步步逼近的感覺，卻又無處可逃。

許願手心沁出薄薄的汗，嘴巴像是接觸不良的老電視，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組員眼中全是焦急與不耐，只有林風，帶著平和的笑，望著她說，沒事，先理順再講。

那一刻她才發現自認為風平浪靜的心其實一直暗流涌動。

奈何小組合作的機會屈指可數，外教課上真正的交集也不過這一次。於是那種固化了的認識又浮了上來。許願每次看見林風，對方都是溫和從容的模樣，也許他對每個人都這般寬容體貼吧。

他們本就是兩條平行線，卻偶然地相交了，可是兩條相交直線在交點過後卻是向著兩個方向漸行漸遠的啊。

多少次，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許願抬頭髮現迎面走來的林風，如果剛好視線相撞，她便極快地將目光轉向別處，看似聚精會神地望著什麼，實則毫無焦點，所有的餘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如果沒有，她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越走越近，在足夠近的時候，就裝作不經意地移開目光。

她偷偷記住他常去的文具店、餐廳、吃飯的時間……不為偶遇，只為多一點看到他的機會。

許願一點都不勇敢，她所有的小心思小動作都是膽怯和退縮的表現形式。

記得大仲馬說過：「誰若是有一剎那的膽怯，也許就放走了幸運在這一剎那間對他伸出來的香餌。」許願從前一直不以為意，如今卻覺得這句話是多麼的應景。

高中部每個年級會定期舉行班幹部交流會。

許願有一次聽班長提起林風，才知道原來林風是隔壁班的班長。

許願很懊惱，開學競選班幹部的時候，她在內心排演了無數遍競選詞，卻遲遲跨不出那一步，所以如今她沒有資格與他一同參加交流會。

許願不認可自己，總認為自己勝任不了，也因為同樣的原因，她甚至都不敢去面試學生會的核心部門總策劃部，而林風現在已經是部門一名經驗豐富的幹事了。

她不知道她的膽怯讓她或間接或直接地失去了多少走近他的機會，錯過了多少的幸運。

但有時候現實就像許願的名字一樣夢幻，他們之間的轉折發生在一次素描課上。

素描課也是選修課。許願在第一天開課的時候就發現林風也在這裡，也許這些巧合是上天安排給她的機會，讓她勇敢一點接住香餌，可她卻一直一直縮在自己給自己劃定的圈子裡。

那天老師安排了寫生課，許願扛著畫架來到她早已物色好的一處清凈地方，剛安置好畫架，就看見林風，那個少年，站在斑駁樹影下，望著她。

然後，她聽見他喚了她的名字。

之後的事情就像許願曾經夢想了很多遍的那樣。林風因為沒帶橡皮，所以需要和許願共享，他把位置挪到了距離許願一個手臂的地方，安然自若地削筆畫畫。

許願僵硬地坐著，她無數次想像過這樣的畫面，在初春的三月里，微風掠過鼻尖，嗅得一縷清甜，輕盈的陽光落在肩頭，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她沒想過會有實現的一天，更沒想過事實上除了雀躍其實還有緊張。

到底還是林風打破了沉默，然後許願才知道，原來他記得她，知道她，他甚至還問了許願為什麼好像不記得他的樣子。

許願笑了，發自內心地。真好，她終於可以讓相觸的目光停留的久一點了。

已經相交的兩條線，又找到了新的交點。

高二下學期的時候，許願所在的部門需要和總策劃部一起討論某個活動的方案。許願想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卻又像兩年前競選班幹部時那樣，心嚮往之，卻寸步難行。

正當她苦苦糾結時，身為部長的林風提議輪流發表意見，尚未有想法的可選擇跳過。

許願暗自感激林風的提議，既為她提供了契機，又不至於讓其他還沒有想法的人下不來台。

這種方式顯然比讓她自己主動站起來說要容易得多，於是她再次理順思路，將自己的意見說了出來。然後，她聽到了掌聲。

許願望著這些向她鼓掌的同學們，有些恍惚，這是久違了的，獻給自己的掌聲啊。她終於勇敢了一次，這些掌聲，算是一點小小的香餌嗎？

會議桌的另一邊，林風的視線越過桌面落在許願身上，對方的臉頰因為緊張和激動而微微發紅。他也很感謝她，抓住了他專門為她提供的機會。

林風一直都知道許願，從軍訓開始好多次林風想要和她打聲招呼，卻發現許願好像不記得自己了。

起先他很疑惑，後來寫生課的那次簡短對話，讓他慢慢找到了原因。大概是因為自卑吧，就像小學時候的他，一直隱藏在人群中，認為誰也不記得自己。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不是他們不記得自己，而是自己把自己忘了。就像許願，忘了被自己深埋的優秀，忘了自己也可以像現在這樣神采飛揚的讓大家聽見自己的聲音，忘了自己也曾面對失敗和難堪，知道它們其實不可怕。

在林風眼裡，許願明明不需要自卑。

記得有一回他循著琴聲去到琴房，就看到許願坐在琴凳上，背脊筆直，藍白校服似乎成了考究的演出服，指尖的音符如流暢的線條，盪在空寂的琴房裡。原以為她會在文藝匯演上演出，可是那天卻看到她在觀眾席上，依舊藍白校服，托著臉，有些嚮往地望著燈光璀璨的舞台。

為什麼不勇敢一些呢?

她一定不知道她彈琴的樣子有多溫柔，一定不知道他有多想一直看著她軍訓打瞌睡的可愛模樣，一定不知道……他喜歡她。

或許是在某個瞬間，或許是在不知不覺流逝的時光中，他被她吸引。

高三了，也沒有想像中那樣清苦。至少每一次的點頭問好，每一次對他背影的目光追尋，每一次對過去記憶的回想，都是清甜的，像永遠含不化的薄荷糖。

總覺得高三真漫長啊，可是那時想著高考遙遙無期的自己現在真的已經畢業了，當初在日記本上一筆一划寫下「你好，高三」的樣子還清晰如昨呢。

許願坐在石凳上，望著學校的人工湖，回想剛剛結束的畢業典禮。

林風作為學生代表，需要在台上發表自己高中生活的總結。許願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最後一次聽見他的聲音，所以她第一次無所顧忌地、這麼持久地望著他。

她聽見林風說：「我曾經聽過一句話，說的是『優秀的人會遇到挫折，但優秀的人不會懼怕挫折』，誠然，我現在稱不上是一個優秀的人，但我一直努力在向他們靠攏。從前我很害怕挫折，剛加入一些社團和學生會部門的時候，我茫然的像個小孩，因為怕失敗和難堪也不敢做出一些嘗試。後來跟著前輩學習，才慢慢明白所謂挫折不過是成長的另一個樣子。我們所欽佩的那些厲害的人，最初也像我們這樣茫然無措，他們就是遇到挫折，然後又踩著挫折一步步向前進發的。所以……」

許願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林風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入了自己的眼中。他在說給自己聽嗎？可是為什麼……

許願想到一種可能，然後猛地搖了一下頭，在心裡笑自己大白天做夢。

然後真的像夢似的，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回頭，還是那個少年，站在三年時光洪流的盡頭，笑著對自己說：不要那麼快否定自己啊許願，我的確，喜歡你。

……

投稿作者：半夏梔子

指導編輯：小黎小姐

圖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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