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多諾索：拉美「文學爆炸」的第五主將

邵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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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歷來都知道拉美「文學爆炸」的四位主將：富恩特斯、科塔薩爾、馬爾克斯和略薩，但鮮有人知道這位被排在第五位的何塞·多諾索。而在西班牙語和拉美文學界，當年的何塞·多諾索則是名副其實的領軍人物。

1924年10月，何塞·多諾索出生於智利首都聖地亞哥一個上層社會家族中，父親是一名醫生。他小學時就讀于格蘭治英語學校，與卡洛斯·富恩特斯同學。二十歲後，他離開聖地亞哥，四處流浪，當過牧羊人，過了一段與世隔絕的生活；最後來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當了一陣港口貨物登記員，卻由於健康原因不得不回國。

回國後，他讀完高中課程，考入智利大學攻讀英國文學。1949年，何塞·多諾索獲得了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獎學金，去美國學習。在此期間，他師從著名文學評論家布萊克謨和法國哲學家雅克·馬里坦，並與一些詩人作家相往來，還常常前往紐約參觀博物館。

此時，自中學時期就聲稱並堅信自己會成為一名作家的何塞·多諾索，用英文創作了兩篇短篇小說，發表在他參與創辦並擔任合作編輯的雜誌上。他使他自己覺得，「不管怎麼樣，好歹能算個作家了。」

1951年，何塞·多諾索畢業回國，先後在中學和天主教大學任教。1953年，作家、評論家恩里克·拉弗卡特在聖地亞哥組織短篇小說朗誦會，青年作家可以在會上介紹自己的作品，每周給觀眾朗誦一篇短篇小說。那時，何塞·多諾索一篇小說也沒寫，但他為了強制自己寫作，要求組織者給他定下一個介紹自己作品的日期，直到朗誦會前夕，他才寫出一篇短短的題為《「中國」》的小說。

1954年，恩里克·拉弗卡特編輯出版了《智利新短篇小說選》，把朗誦會上的作品收入其中，何塞·多諾索的《「中國」》及其他青年作家都獲得好評，被稱為「50一代」。

在這一年接下來的時間裡，何塞·多諾索勤奮寫作，完成了他的首部短篇小說集《避暑及其他短篇小說》。第二年，在朋友們的幫助下，他自費出版了這部作品。1956年，該書獲得聖地亞哥市短篇小說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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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1955年開始創作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加冕禮》，為了順利完成寫作，他於1957年辭去教職來到智利的黑島專心寫作。在作品完成的當日，何塞·多諾索因胃部大出血而暈倒。從此，病痛就與何塞·多諾索及其作品結下了不解之緣：每一次高強度的寫作，都是一次與病症的艱苦鬥爭；而他的作品中人物基本上得的都是胃病。

正如上個世紀的前半葉巴黎成為世界文學之都一樣，拉美的文學之都則是布宜諾斯艾利斯。何塞·多諾索再次來到阿根廷，結識了博爾赫斯和瓜地馬拉作家阿斯圖里亞斯等一批拉美作家。他的第二部短篇小說集即在阿根廷完成。在此期間，他與瑪麗亞·皮·塞拉諾相識並於1961年結婚，之後返回智利，進入《埃爾西亞》雜誌社工作。

1964年，多諾索去紐約參加他的《加冕禮》英文版首發式，並接續他自1962年就開始的《污穢的夜鳥》的寫作。在病痛的折磨下，多諾索完成這部作品前後共花費了八年時間。

《污穢的夜鳥》是一部極其複雜的長篇小說，它運用了大量的想像、回憶和內心獨白，時空顛倒，人稱變化，為讀者提供了多種觀察的角度和闡釋的可能。小說的主人公溫貝托·佩尼亞洛薩出身貧寒，為了改變命運，他中斷學業，苦練寫作，最終成為有錢有勢的參議員堂赫羅尼莫的秘書，並為他的家族作傳。何塞·多諾索那強大的想像力和編織故事的能力，對讀者的神經和耐心也是一個極大的挑戰。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一部結構複雜賽過迷宮，精神混亂勝過瘋子的小說，時而的諸多層面，現實、非現實、夢幻、失眠、囈語、幻想、體驗過和即將體驗的生活，統統攙和在一起，交織在一起，搞不清楚現實是什麼，但也不是那種『社會現實主義』里的現實——我認為社會現實主義只是幻想文學的一個小分支——而是想像和創造出另有個性的可能現實。」

這段夫子自道，可謂進入這部作品的密鑰和金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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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作為一名寫作者，我同樣感興趣的是：這樣一部作品是如何形成的？或者說，何塞·多諾索是如何從他那個時代所流行的「社會現實主義」轉入了他對「可能的現實」的探索？

在《避暑及其他短篇小說》中，上個世紀50年代的「社會現實主義」的影響還無處不在，《避暑》《同名的人》《精彩的晚會》都是這方面的代表作，也是那個時代智利最有影響的作品。但他後來在自己的寫作中孜孜以求長期堅持的東西就已漸漸展露，並貫串在他的寫作的始終。而在第二部短篇小說集《查爾斯頓舞》里，最後的三篇小說《閉門》《兜風》和《桑特利塞斯》則徹底遠離了寫實主義，它們表現的是由主人公的痴迷的念頭所建構的文學的世界。這三篇完美的佳作，堪稱幻想文學在智利的最重要的收穫。我覺得何塞·多諾索的轉型，與他和博爾赫斯等阿根廷作家的交往關係重大。在一篇題為《影子》的文章中，何塞·多諾索寫到了他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時，多次在街道、廣場和地鐵站悄悄跟蹤博爾赫斯，並試圖偷聽他與妻子兒玉的談話場景。

與其他偉大的作家一樣，何塞·多諾索作品主題的某些來源，我們同樣可以在他的成長環境中找到對應。在他的童年時期，他的三位曾姑奶佔據了他們家庭院落的半邊，三位老太太都是遺孀，卧床養病，一群風燭殘年的老人，還有一些窮親戚為了繼承遺產前來討好，這樣的場景佔據了他的童年記憶。而《安娜·瑪麗亞》這個美麗的小說，大概是何塞·多諾索唯一將童年與老年聯結在一起並讓人怦然心動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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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歐洲滯留十幾年之後，何塞·多諾索終於在80年代初回到了他的祖國智利，主持開辦了「小說車間」，教授如何寫作，不少當代優秀的智利作家就從這裡畢業。同時，熱愛詩歌的何塞·多諾索整理出版了他的詩集《一個小說家的詩》。接著，他作為拉美著名小說家，被邀請到美國多個大學教授文學。1987年，作為公認的「智利文學的關鍵人物和西班牙語最傑出的作家之一」，何塞·多諾索榮獲由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簽發的「智者阿豐索十世勳章」；1990年，獲得了智利國家文學獎。但他仍然每天上午把自己關在家中，奮筆寫作，接連出版多部作品。

1994年，何塞·多諾索70歲生日之際，智利和西班牙都組織了多個慶祝活動。但由於健康原因，作家本人都沒有出席。兩年之後，同癌症抗爭多年的何塞·多諾索在聖地亞哥逝世。三個月後，他一生中最忠實的伴侶瑪麗亞·皮·塞拉諾也因心臟病突發離開人世。

評價

我們大家都在寫同一本拉丁美洲小說：我寫哥倫比亞的一章，富恩特斯寫墨西哥的一章，胡利奧·科塔薩爾寫阿根廷的一章，何塞·多諾索寫智利的一章，阿萊霍·卡彭鐵爾寫古巴的一章……

——加西亞·馬爾克斯

多諾索等許多拉美作家的寫作豐富了西班牙語的敘事風格，在他們的貢獻下，歐洲以及世界上其他地區的人們才發現了拉丁美洲。

——巴爾加斯·略薩

何塞·多諾索……其聲名的響亮程度堪與巴爾加斯·略薩、加西亞·馬爾克斯、卡布雷拉·因方特等人比肩，因此他也就加入到了所謂拉丁美洲小說「爆炸」的行列中了。

——安娜·瑪利亞·莫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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