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長白山下夢紅樓——人蔘姑娘的沖合慾望與智慧修辭

長白山下夢紅樓——人蔘姑娘的沖合慾望與智慧修辭




長白山下夢紅樓

——人蔘姑娘的沖合慾望與智慧修辭

闞世鈞

「霧,象愛情一樣,在山峰的心上遊戲,生出種種美麗的變幻。」

——泰戈爾《飛鳥集》

走進東北,走進長白山,也就漸漸接近了神秘而嫵媚的人蔘文化。有些美學形象總是縈繞在腦海,揮之不去,成為了我執著的夢幻追尋。《石頭記》中的「大荒山」就是意指長白山么?那棵欲還淚神瑛侍者的「絳珠神草」就是長白山人蔘的抽象藝術鏡波么?廣袤多情的黑土地,雄渾奇謐的長白山,誘惑著我的審美衝動;欲將這脈修辭信息的衝浪,融合於長白山久遠滄桑的歷史意蘊與豪爽細膩的詩詞切韻之中。長白山人蔘文化的女性青春類比,是解讀一部《紅樓夢》的美學鑰匙;長白山下夢紅樓,是似水年華追憶的意識流動,是隔世之誼的輕柔呼喚,是文明生命的含蓄修辭。

長白山與《紅樓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剪不斷,理還亂。

在我們衝動的文學意識流中,可以將魅力四射的長白山擬修辭為一塊「豐盈迷人的奇石」:經歷了滄桑歲月,彌散著火熱青春永恆的玉體之光。華夏文學奇著《紅樓夢》就涵蘊這般美學用意,宛如羅丹大師的雕塑,涌動著濃烈、深沉的「愛的藝術」。

《紅樓夢》的第一回中,有兩張耐人尋味的水墨,第一幅就是描寫石頭的:

「卻說那女媧氏鍊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十二丈、見方二十四丈大的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那媧皇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單單剩下一塊未用,棄在青埂峰下。誰知此石自經鍛煉之後,靈性已通,自去自來,可大可小。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才不得入選,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

這段筆墨很平易,將浪漫情致達於瞬間之幻化,這塊「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的靈性頑石,即為《石頭記》中的「寶玉」。這般類比與幻化很符合東北史地中最富有激情的薩滿文化的「萬物有靈」意識。

青春美的追憶是讓人心顫的,既快樂,又痛苦,《紅樓夢》在一幅幅精緻的民俗沉醉背景下,智慧的修辭透發出人性美的慾望沖合。

那第二幅水墨,較之第一幅,鏡頭更為搖曳而寫真,描繪了讓後來的「長白之子」魂牽夢繞的「愛神、女神與生命之神」的最初屯蒙:

「只因當年這個石頭,媧皇未用,自己卻也落得逍遙自在,各處去遊玩。一日來到警幻仙子處,那仙子知他有些來歷,因留他在赤霞宮中,名他為赤霞宮神瑛侍者。他卻常在西方靈河岸上行走,看見那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絳珠仙草,十分嬌娜可愛,遂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後來既受天地精華,復得甘露滋養,遂脫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僅僅修成女體,終日游於離恨天外,飢餐秘情果,渴飲灌愁水。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故甚至五內鬱結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常說:『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我並無此水可還。他若下世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還得過了。』」

這是一幅「長白山人蔘」浪漫主義的「神格化」擬織:一棵神草,感受著天地精華既久,化成憂鬱而敏銳的生命女神,欲報答「頑石哥哥」的灌溉之情。這是《石頭記》的引子,同時也是《石頭記》的經絡魂魄所依。

這幅大荒神草的水韻圖,將成為長白山人蔘姑娘傳奇故事的靈韻之本。

關於「長白山人蔘姑娘」的藝術表現,長白山民間故事有很多版本:浪漫、嫵媚、聰慧、機敏的人蔘姑娘,在靜謐奇幽的大荒環境中驀地出現在憨厚、善良的闖蕩漢子身邊,追求著與戀人的相擁相依,憧憬著美好生活的到來。尤其是「闖關東人蔘故事」中的「大辮子姑娘」,言語不多,總是透著神秘與溫和的微笑。我們來看《紅燈籠》中的鏡頭,那主人公叫李小,天還沒亮,到河邊淘米去,這時:

「淘著淘著,就覺眼前通紅一亮,抬頭一看,打小河南沿南崴子那兒,閃出一團亮光來。那亮光朝小河這邊走來,洪亮洪亮的。來到近前一看,竟是一盞紅燈籠。

李小十分驚訝,這紅燈籠是哪兒來的?再說這左近也沒有人家呀!他借著燈光,往細里一瞅,只見一個大姑娘一手挑著紅燈,一手拎著木桶,到了小河邊,那姑娘也找一塊石頭蹲下身子,把紅燈籠放在身旁,弓起身子,嘩啦嘩啦淘起米來。那姑娘身穿粉褲著紅襖,扎一根獨辮,劉海上插一朵通紅通紅的大紅花。那臉盤有紅似白的,那眉眼又清秀又明亮。

那姑娘頭不抬眼不睜,一門心思淘著米,臉上還透出一絲兒笑模樣。那燈籠也真奇怪,不點明子不點蠟,不使捻子不用油,竟是又紅又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人蔘文化的美學意境發生了。闖關東青春生命女性生命美神,是這般的潑辣、開朗、落落大方,飄逸著浪漫的「神化」氣質。長白山人蔘所引發的類比與感動,呈現出了慾望與追夢的映像。

感應大荒,每每就從此時的敏銳美學用意開始。

人蔘是大自然的精靈之體,需要在沃土中隱遁多載,一旦被人發現,小心翼翼地「抬出來」,必然要被人性的衝動所修辭。尤其神格化了的人蔘姑娘線條,直爽而明快,給後人以無限的美學聯想,乃至到長白山區薩滿女神的母性崇拜,還有遙遠的「紅山文化」鏡像。

文明生命的心靈振顫,在熱鬧的繁華勝景與遙遠的大荒山海之間,游移與徘徊著。

讓我把這般放射狀的審美衝動暫時抑制一下,將「類比美學的衝浪」影像定格在《紅樓夢》中最具個性化的女性人物身上,那就是「多愁善感,才華橫溢的林黛玉」了。

從慾望沖合與智慧修辭的角度分析華夏文學長廊中的「這一個」藝術形象:林黛玉是一位「人格化了的參姑娘」,《紅樓夢》有意地將其出身背景孤獨起來:作為「士大夫家族的貴小姐」,孤寂而青春萌動的黛玉,走進了一個熱鬧繁華的大家族。於是,看「林黛玉進賈府」的描寫,就非常具有象徵意蘊了。

棄舟登岸後的黛玉,「自上了轎,進了城,從紗窗中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自非別處可比。」

我們可以涵蓄著「人蔘姑娘:黛玉」的類比美學用意,來欣賞「林黛玉進賈府」這個「敏銳的人蔘仙草走進繁華人間勝景」 舞台場面。

「黛玉方進房,只見兩個人扶著一位鬢髮如銀的老母迎上來。黛玉知是外祖母了,正欲下拜,早被外祖母抱住,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當下侍立之人無不下淚,黛玉也哭個不休。眾人慢慢解勸,那黛玉方拜見了外祖母。」

《紅樓夢》運用了「煙雲模糊」的筆墨,因而讀者在欣賞時能夠融入諸多的個性化聯想。孤寂的蘇州女來到了繁榮的北方豪宅,其敏銳的文學心思與青春感應無時不閃現出「參女」的精神靈性,宛如芭蕾舞台上青春女性主人公敏銳的徘徊與躍動。

從賈府這個大貴族家人眼中所見:

「一個裊裊婷婷的女兒,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見禮。歸了坐細看時,真是與眾各別。只見: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寶玉看罷,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這是曹雪芹對於「人蔘姑娘林黛玉」的形象塑造,含蓄的筆觸下,一位「惆悵多情」的人蔘姑娘誕生了。愈往小說的後面閱讀,我們愈發欽佩、感慨這位人蔘姑娘的學識感悟能力以及她對於愛情的含蓄與執著。

從百姓人蔘文化到貴族人蔘文化,「絳珠仙草」 林黛玉臨世了。這位「人格化濃郁」的人蔘姑娘,具有貴族女性知識分子高雅的學識修養與情趣,柔弱、聰慧、堅韌。與寶釵的形象對比,她的道家文化修養濃厚,多有「出世情性」,其對話言談及詩詞作品,都深蘊著「《楚辭》和《南華經》」的味道:這也正是長白山人蔘文化的道家情愫之沉凝。

曹雪芹在塑造這個形象時,凝注了長白山人蔘文化的滲透力濃濃的類比情愫。

從美學類比到文學形象的塑造,這般「美的發生與流變」的藝術加工過程,深蘊著長白山人蔘文化的邏輯激情,曲曲折折,纏綿而通幽。曹雪芹寫作《紅樓夢》的時代,未必有「人蔘姑娘」的傳說;但是,人蔘文化的人性類比,在當時「滿漢文化」相融合的激情時代:薩滿的「萬物有靈」哲學潛意識下的審美衝動,必然感應出那個時代的「長白山人蔘文化」特色。

《紅樓夢》第八回閱讀:《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

作者在這一回的情景化對白非常充滿詩韻:「下雪了么?」地下老婆們說:下了這半日了。

下雪了,黛玉探寶釵,恰巧寶玉在這裡,通過寶玉的觀察,我們看到「絳珠神草」的紅色裝束:「罩著大紅羽緞對襟褂子」,且是搖曳著靈動而至:「一語未了,忽聽外面人說:『林姑娘來了。』話猶未完,黛玉已搖搖擺擺的進來」——這個瞬間鏡頭洋溢著「人格化棒槌姑娘」的青春魅力與神秘氣息。在長白山民間人蔘故事的擬織中,「神格化的人蔘姑娘」往往具有非凡的超人能量,濟世助善解困,當然故事中也有其自身的生命弱點描繪;而在已經人格化的姑娘對白中,我們在《紅樓夢》這一回中聽到了她對於環境與生存態勢的有趣辨析:

「什麼意思呢:來呢一齊來,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明兒我來,間錯開了來,豈不天天有人來呢?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太熱鬧。姐姐有什麼不解的呢?」

這段對話既有趣,同時也表達出了「人蔘姑娘黛玉」的行止特色確實具有隱遁與避讓的氣質——留白的大荒山中的神草,就是這般在「隱遁與避讓」中呈現出神秘動靜的。2007年夏,我在抒情詩《白山參魂》中有所感悟與表達:

「祭拜山神老把頭的人群剛剛散去 / 欲出山的參娃子急切切地上場跳躍和舞動 / 追隨繁華都市的文明步履/ 在避讓與冥想中隱遁起身形

棒槌姑娘眷戀隔世的絳珠草呀/ 追憶著似水年華的遙遠朦朧 / 長白山下夢紅樓的悠悠格律 / 是舒展愛的世界的婉轉與娉婷」

讓我們繼續賞析這段彼此間心理結構豐富的「室內劇情」:

熱心的薛姨媽聽寶玉誇說「前日在東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鵝掌」,連忙把自己糟的取了來給他嘗。寶玉要「就酒美食」之。奶母李嬤嬤不許,薛姨媽講情,同時寶釵勸誡寶玉莫喝冷酒,說了許多有道理的話來。這時,我們再來觀察一直對憨憨的寶玉情有獨鐘的「絳珠草」是怎樣的表現呢?

「黛玉磕著瓜子兒,只管抿著嘴兒笑。」

這微笑不言語的小姑娘當然有智慧言論的,恰巧機會來了,

「黛玉的丫鬟雪雁走來給黛玉送小手爐兒,黛玉因含笑問他說:『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那裡就冷死我了呢!』

雪雁道:『紫鵑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來的。』黛玉接了,抱在懷中,笑道:『也虧了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他說了你就依,比聖旨還快呢。』」

讀到這裡,我們可以猜想到,從黛玉進賈府,寶黛初會的剎那觸動「隔世追憶」情愫之後,二人之間通過對話已經有了「愛的默契」。這樣「旁敲側擊」式的猜謎般對話,通過「人格化的棒槌姑娘」修辭而出,呈現了愛情萌動與溫文爾雅的纖巧。

隱遁與靜謐中生長的神草對於繁華紅塵的眷戀,對於樸實青春、善良憨厚的健康漢子的眷戀,在民間人蔘故事中的修辭表達,也是這般場景化濃郁,熏染的光線纏繞中,青春誘惑的大辮子上場了。

紅衣少女月娥夢,

山嶺村屯愛柳郎。

五葉婆娑披秀髮,

三丫有淚浴鴛鴦。

又是一年一度的「掛鋤」時節了,長白山的「小陽屯」里來了一個唱「蹦蹦戲」的班子。這「蹦蹦戲」就是東北最早的「二人轉」。茂密的大林子里,上演著這樣的熱鬧光景,山裡人看得、聽得都醉了。一棵盤旋舞蹈的神草,婆娑搖曳著,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人群旁——這個叫「三妹」的人蔘姑娘迷上了班子里的青春美少年「柳郎」。這是小半夜時分了。屋子裡唱古道今正表演得歡,此時的柳郎自然沒有感覺到姑娘火辣辣的目光。

次日,柳郎偶爾知道了姑娘的來歷,並且準備要保護姑娘。在夜晚時分,柳郎揭開了綁住姑娘的紅絨線,放走了人蔘姑娘。而柳郎自己被班主叫人捆打。

三妹以其「神草」之力輕盈地解救了柳郎。柳郎得到了姑娘的體貼與愛戀。人蔘姑娘懷有身孕了。

控制三妹的勢力拆散了柳郎與三妹的姻緣。

柳郎在山裡中奔跑著尋找三妹,終於在一個龍灣邊聽到了三妹的哭聲。

柳郎將小紅花含在口中,就能在水中自由行走,於水中的一個山洞中救出了三妹。

柳郎與三妹走向了自由與光明。

這個人參故事歌頌了人性與愛情,鞭撻了貪婪與封建。整個故事的節奏非常具有跳躍感,讓「我」想到了芭蕾舞的場景藝術呈現。故事是在長白山原始拓荒時代的大林子里發生的,「東北二人轉」的最初雛形,在這裡上演著,人間繁榮的生命場景與波折起伏,強烈地吸引了人蔘姑娘的青春眷戀。這般強烈的思念之情,可以在《紅樓夢》中的第二十六回:「瀟湘館春困發幽情」中,找到相應的細膩化的文學描繪。

幽雅、詩化的「瀟湘館」是「人蔘姑娘黛玉」在「大觀園」中的生活環境:「湘簾垂地,悄無人聲。走至窗前,覺得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人蔘姑娘在一瞬間呈現出來的慾望衝動,讓寶玉聽到了:「每日家情思睡昏昏」,這句話太讓寶玉心內癢將起來。且此時寶玉眼中的人蔘姑娘,「星眼微餳,香腮帶赤」,將他感動得神魂早盪。《紅樓夢》中這樣寫道: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鬢髮,一面笑向寶玉道:『人家睡覺,你進來作什麼?』」

民間故事中的人蔘姑娘,更多地具有「神格化」的文明生命超越的浪漫精神;同時也更接近關東女性的潑辣開朗落落大方的性格,表達出剪紙般的輕盈與靈機。而《紅樓夢》中的人蔘姑娘,呈現著一脈「民俗生態眷戀的人性含蓄美」。「愛神、美神與生命之神」在不同的場景與情形下,都有著相類似的藝術衝動,在追求著青春慾望的生命祈願中,共同禱祝出了文明生命的心靈顫音。

長白山參鄉老作家梁之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長發姑娘》專輯中,共搜集、提煉與擬織了人蔘浪漫與傳奇故事17篇,表現出了卓有特色的和諧光影與人性之魅。閱讀後,我產生出這樣的民俗生態印象:在艱難跋涉的闖關東時代,走進長白山大林子中煎熬力氣與拼搏奮鬥的百姓,於智慧生存與祈望中編織出的浪漫美麗的故事,成為後來的「長白山人蔘文化」的積澱與精華。那些在幾代人的流傳中,漸漸磨合得透發出靈光的人蔘故事,營造出了人性纏綿的風水,愈品咂,愈感應到一脈絲絲縷縷的心靈之顫。《詩經》有云:「揆之以日」:憑藉太陽的影子測量方位——正直、善良與勤勞的美德,正是山野拓荒者自強不息的精神源。天賜的神草,使得這裡的靜謐山水漸漸熱鬧起來,使得這裡的百姓漸漸豐饒起來。尤其是最初的跋涉奮鬥,若黎明時分的光影婆娑,是人性與神品相融合的一瞬間。

嬌喘微微嫵媚行,

芙蓉出水大荒迎。

纏綿不盡春之海,

鏡射紅榔寶黛盟。

棒槌姑娘思凡,每到松花江解凍,桃花水奔流,水手漢子們放排之際,她就站在江邊的石砬子上,等待心上人的到來。《棒槌姑娘》中的熱心腸漢子叫「水生」,他的善良與勇氣,贏得了棒槌姑娘的愛情。水生端詳著眼前的大姑娘:「圓臉盤兒,梳著一根油黑的的大辮子,綠色的褲褂,頭上一朵海棠花,把臉都照紅了。」

梁之在60年代創作的這個人參姑娘形象,成為「長白山人蔘姑娘」最初的寫真版,詩化的語言,刻繪出了一個質樸動人的青春生命。誘惑的大辮子,誘惑的紅榔頭,經過了諸多時代的洗禮,走到人性舒展,文學激情的當代時,又讓「我」感應對比在了《紅樓夢》中的那棵「絳珠神草」——林黛玉。她和心上人寶玉的愛情,始終溢盪著「欲解謎團般的智慧靈光」,就常常在兩人的對話中含蓄纏綿著。

《詩經》的「國風」中有一首:「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摶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諧臧。」這首來自中原古風的熱烈坦率的愛情表述,尤其適合給這個《棒槌姑娘》作一個眉批。《紅樓夢》中「寶黛初會」的相互驚詫鏡射出了諸多的象徵內涵:似乎在哪裡見過,曾經隔世的青春萌動,於是愛情的種籽深埋在心頭。人蔘姑娘的慾望衝動是含蓄而從容的,這是讓我聯想到更為遙遠的東北「紅山女神」的「愛與美的生命律波」。

民間傳奇中的「棒槌姑娘」和心上人的故事與對話,是直線條的,質樸而明朗,成為我們「長白山紅學」思索與感知《紅樓夢》的一個美學映射。我試圖在其中的留白韻律中,感知出一脈靈性——「長白山人蔘文化」的靈光搖曳,存納著遙遠的「萬物有靈」的深生態意念的哲理意蘊。那般獨特的線條結構,絲絲縷縷的纏繞,總是讓我感應於霧氣蒙蒙的,披著神秘面紗的《紅樓夢》信息庫。

我注意到到1988年的《長白山奇觀》中的那版「棒槌姑娘」故事的結尾是:「她和水生兩個人並排站在一塊兒……拿出他們栽的棒槌救濟水手和窮人。」而在60年代和1986版本的《長發姑娘》中,這個故事的結尾是:「水生和棒槌姑娘在山上親熱呢。」

夢是潛意識的濃縮與釋放,在夢境的摺疊與舒展中,各種類比與追憶的修辭彙於一爐,鏡射出纏綿、徘徊的生命動靜與浪漫禪機。

閱讀《紅樓夢》的文明生命悟性,就是對於書中所滲透出的「史蘊與詩韻」,以類比、追憶的邏輯激情為之感動、感知。《紅樓夢》的史蘊之美,是「滿漢文化的激情融合」,而其詩韻之魅,可以「長白山人蔘文化」為之闡釋與解析。

從大自然,大荒山的植物精華類比中,《紅樓夢》皴染出了一幅精緻而淡雅的水墨圖:絳珠草的描繪與藝術加工中,濃縮與釋放出了「源於自然生態的潛意識痴戀與修辭慾望」。

經過了反覆的皴染與修辭,讀者似乎很難尋找到《紅樓夢》的潛意識原型了。而諸多的學術猜想,可以萌動出每個時代的個性化閱讀揣摩,這就是《紅樓夢》的嫵媚與典雅所在,於是形成了「紅學」。當代中國紅學,開始漸漸地向「人性化與個性化」的審美方面傾向。而在「紅學」的這個鏡像移動的過程中,「林黛玉」形象的審美闡釋,將是第一個敏銳的學術靈動點。

忽然,我想到了「五四」時期的修辭美文《荷塘月色》了:「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感動《紅樓夢》中「東方的愛神、美神與生命之神」同時,若在我們的腦海中回味一下這部奇書的女性群體形象,是否可以產生這樣的審美丹應:

「林黛玉:人蔘姑娘」,這個文學意識流衝動是具有「類比審美」的修辭感知過程。《紅樓夢》不僅及塑造了「典型的人格化的人蔘姑娘:黛玉」,更重要的是,作者以華夏傳統的「模糊美學與煙雲筆墨」,描繪出了「人格化的人蔘生命體」的氣氛,在具體而實在的民俗細節纏繞中,姑娘小姐、丫環婆子、老太太、太太等女性形象,成為《紅樓夢》中潑墨最多的篇幅修辭,從而構成了「人格化了的人蔘生命體」的憧憧往來之應。

若欲感動與感悟於「黛玉:人蔘」,首先要有這般「群體朦朧的道德審美意識」。

生活本身是冷靜的,智慧生存主體在生活與勞動的煎熬拼搏中,噴薄而出的浪漫主義情勢,構成了美學圖騰——無論百姓與藝術家都為之憧憬不已,在追憶的影像衝浪中為之「賦興比」。「長白山下夢紅樓」的第一美學圖騰就是「大荒神草」了。

在「青春感性美」基礎上的人性敏銳與民俗擬織,涵蓄著鬱鬱蔥蔥的自然生態眷戀及其噴薄慾望構成。浪漫主義的憧憬與丹應現實的冷靜:《紅樓夢》中的「人格化的人蔘姑娘」具備了這般藝術敏銳與春秋感知。在「詩魂與花魂」的表現格調上,透射出「參魂」的激情搖曳波動。那是精神的追求與執著,參魂紮根於恩情大地之中,展示出了「惆悵與幻化後的搖曳流逝之美」。

《紅樓夢》在第一回「絳珠草」水墨之後,漸漸地多卷幅地通過舞台場景化熏染,細膩刻畫出了華夏春秋敏銳呼吸的一位人格化濃郁的青春靈動女性——對於愛情的執著,對於真善美的藝術感知,以敏銳的「詩魂」創作激情,表現出「人格化人蔘姑娘」的高貴、典雅與智慧。

滿漢文化激情融合後的一部《紅樓夢》,閃爍著「幽遠而神秘的道德靈光」,其中人格化了的絳珠神草,賦予了遙遠的《楚辭》《南華》的意識衝動,飄曳著當代《橄欖樹》之流浪與眷戀的惆悵淚水,以「詩魂與花魂」之敏銳,感懷出來自於大荒,來自於文明生命遙遙可感的那脈搖曳而多情的「參魂」眷戀。

華夏詩魂:四字句的《詩經》及後來的《楚辭》「兮」字格,都呈現出了「生態眷戀同時的類比與幻化」。抑揚搖曳著的「參魂」,摺疊波動出了「隔世追憶」的情致。源於自然生態與民俗生態眷戀之後的「俳句般的賦興比」,是《紅樓夢》這部奇書塑造的「絳珠神草」類比而幻化的修辭用意,這也正是華夏詩魂所在——華夏詩魂與參魂,在一部奇書中得到了有機的體現。

竅息於恩情大地的自然生態與民俗生態信息庫,呈現出華夏詩魂的行列行文鋪敘:具有「追憶隔世春秋呼吸」之品的《紅樓夢》,句句皆洋溢著「詩情頓挫」的節奏,這般紮根與眷戀之後的惆悵搖曳,這般類比與幻化之後的流逝與蕩漾,在人蔘姑娘的《葬花詞》中象徵,在後來的《橄欖樹》中表達了。

類比與幻化之後的「蕩漾與搖曳」,每每在冷靜的現實春秋呼吸之後,腦海深處的浪漫主義情勢構成與噴薄,形成了「隔世追憶」的一個激情動力源。在流逝與蕩漾中,我們的遙遠的追憶情勢漸漸屯蒙起來,形成了構造化的文明篝火波動——這就是「白山參魂」的文明生命,凝系著「愛神、美神與智慧之神」的長白山人蔘文化,如是通過華夏奇著《紅樓夢》的閱讀與解析、辨析,透射出了「逍遙而超越的精神之品」,這脈品性是可以泰戈爾《飛鳥集》抒發的,是可以世界文學大勢為之象徵的。這也正是走向世界文化大潮的「長白山人蔘文化」的文明生命魅力之取像。

2007年8月9日第一稿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tml>

的精彩文章:

東北方言「半」字頭
長白山大荒頂子古石台
當這些河流名稱回歸滿語原義,畫風突變(四)
古裝劇里的岳飛是什麼樣的形象?
滿洲著名姓氏瓜爾佳氏

TAG:

> maximum-scale=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