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生命的滋味

最新 09-17

拆影幫的小夥伴們大家好

我是拆影人樹老師

Metmovie，工作+生活+，我是拆影人樹老師。

講電影前，先說個故事吧！

話說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個老人敲開海邊的一戶漁民家的門，說，剛才我從海邊過來，發現那裡有一具屍體，我好心提醒你們趕緊去把他埋了，否則官府一定會對你們起疑心。漁民坦然的搖頭，說我們沒殺人，如果真去埋了反倒不清不白。

老人又說，這個人沒被埋葬靈魂不得安息，一定會來攪擾你們。漁民仍然堅定的搖頭，說我們沒做虧心事，即便他來了，神也會把他趕走的。

老人還不甘心，又說，難道你們不怕這個鬼魂在你們出海的時候給你們帶來災難嗎？這話終於把漁民給說動了，答應明天一早過去。

第二天，漁民約了鄰居，一起來到海邊，遠遠的果然發現有一具屍體仰面躺在沙灘上。等到走近，漁民大吃一驚，那躺著的，就是昨晚來敲門的老人！

這是個真實的故事，發生在200多年前的澳門。

一個在1785年前來到廣州的外國僑民，早年富裕，晚年落魄，以致無法葉落歸根，無奈的客居澳門，苦苦度日。最終當生活無以為繼，他選擇失蹤，並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據說，當時他還給了那個漁民一個小包裹，裡面有4元錢，這大概是他最後的、也是僅有的4元錢。

不想繼續活著，我們可以選擇有尊嚴的死去。說來可憐，人活一世，能自由選擇的其實很有限，你沒法選擇自己的性別、父母、生活環境等等，但如果你有勇氣選擇死亡，那也是一種自由。

這個故事裡的老人選擇在海邊死去，並對自己的後事做了巧妙的安排。無獨有偶，伊朗導演阿巴斯在他的電影《櫻桃的滋味》里，也講了個類似的故事。天知道，他在起念拍這個電影的時候，是否知道，這樣的事情其實真得發生過。

《櫻桃的滋味》說的是一個叫巴蒂的中年男人，活得不快樂，想吞下一整瓶安眠藥，結束自己的生命。為了讓自己走得更體面，他開著車，到處尋找一個能幫他實現這個願望的人。這個人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在他吞下安眠藥的第二天早上，到一個他指定的樹旁，沖洞里喊兩聲:巴蒂先生，巴蒂先生。如果沒聽到回應，就用鐵鍬鏟土，把他埋了。如果聽到回應，就把他拉起來，他會把這當成天意，繼續活下去。但不管如何，這個人都可以得到一筆豐厚的報酬。

他先後找了三個人，第一個是一個剛入伍的新兵；第二個是神學院的學生；第三個是自然博物館裡教孩子們製作標本的老館員。

這三個人顯然是導演精心設計的。嘴唇上剛長出鬍鬚的新兵，少不更事，在回兵營的路上，正疲憊不堪著，恰巧來了輛順風車。上車後兩人聊著聊著，士兵才發現他要幫的忙，是協助巴蒂自殺，士兵驚恐不安、落荒而逃。

一個人血氣方剛，當然不會考慮死亡，那是老年人的專利，是遠在天邊的事。所以，當死亡啪得一聲摔在他面前時，除了魂飛魄散，不能自持，他不會有別的表現。

接下來的第二個人是神學院的學生，同樣的年輕人，但因在經文里參悟過生死，所以還算鎮定，借神的名義說了幾句勸慰的話，比如戕害自己也是一種罪過之類。但對中年人的追問:我生活的不快樂，也是對自己的戕害，卻無言以對。最終，他也心虛地拒絕了。

顯然，沒有生活做底子的參悟，都是紙上談兵，勸人向生的說辭，蒼白無力到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最後一個是個飽經滄桑的老人，孩子得了白血病，急需錢治療，中年人看中的就是這一點。這個老人倒也爽快，一口答應幫他。

兩人在車上的談話，可以拿去當「心理疏導」的案例。對於一個一心想死的人，首先順從他的意思，可能比想方設法扭轉他的想法更重要。

索甲仁波切在他的《西藏生死書》里說，對於臨死的人，不要虛偽寬慰，也不要過分悲戚，要讓他安心赴死，不留牽掛。

這個智慧的老人大概就是抱著這種想法吧，順利地答應了中年人的請求，消除了他求死不得的焦慮。接著，他開始講述自己的生活，說到自己也曾經歷過一次自殺，卻因臨死前吃了一個酸酸甜甜的桑葚，而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換成我是巴蒂，我將感謝這位老人的勸慰（天知道這段經歷是不是他編的），還有他接下來說得那個關於手指頭的故事，以及詩朗誦。

老人的自言自語、喋喋不休，讓車裡充滿了生機，至少，有那麼片刻，孤獨的空氣、死亡的烏雲被沖淡了下去。

當一個一心想死的人開始對他人產生信任，其實就有了生命復甦的跡象。把老人送到博物館後，中年人又重新進去找他，再次確認，明天早上，他會去洞口叫他，會叫兩聲「巴蒂先生」，而不是「先生」。最後，巴蒂還不放心，又補充兩句:如果我沒回答，你還要扔兩塊小石頭。老人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我會扔三塊石頭。這下，巴蒂終於放心了。

佛說:人生一世，唯求放心而已！明天，無論生死，都已安排妥當，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電影的結尾，是萬千結局中，你最沒料到的一個。巴蒂回家吃了葯，開車來到那棵樹邊，躺到事先挖好的洞里，望著天上烏雲拂過月亮，聽得耳邊聲聲狗叫，然後屏幕暗淡下來，生命暗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