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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i:遵循別人的規矩,那不是我的規矩

2017年7月21日,北京,周延側躺在沙發上。他在接受採訪時也經常「東倒西歪」,根本坐不住。圖/李偉

文/宋爽

「我從來不去遵循別人的規矩,那不是我的規矩。你說這個世界,盤古開天闢地,規矩是誰定的?人給人自己定的。」 這就是Gai。

Gai留著寸頭,頭髮高出頭皮2毫米。在《征服》里,孫紅雷所扮演的劉華強就留著這種髮型——頭皮隱約可見,只剩一層硬茬兒,顯得匪氣十足。Gai相貌平平,放在人群里並不出挑,但渾身散發的「出頭鳥」氣質使得他氣場全開,走到哪都引人注目。他身體協調性很好,動作行雲流水,說話的時候表情豐富,手勢繁多,看上去洒脫又油滑,好像隨時都能來句「yo!」。

Gai本名周延,他的個性既狂妄又真誠。上中學的時候,這樣的男孩是教務處主任的眼中釘、一些男孩最怕的人以及漂亮女孩的男朋友。十年之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成為考不上大學、終日無所事事的社會青年,只有極少數人能夠脫胎換骨,過上更有意義的人生。

時至今日,Gai已經藉由《中國有嘻哈》成為中國rapper的代表人物之一,而他的音樂仍可以看作曾經「江湖歲月」的衍生品。

周延在《中國有嘻哈》節目現場。圖/由被訪者提供

「我從來不去遵循別人的規矩。」

「叱吒風雲。」這是周延對自己中學生涯的總結,「我從小爭強好勝,你比我行,那就不行。學習不能比我好,寫字不能比我好。所以我以前功課很好,但踢球以後就不太愛做作業了。」

他曾經因為惹事而轉學,到新學校第一天,班主任知道他字寫得好,就讓他負責辦板報。「當時班裡有個大哥,他想耍帥,讓我走開,我說不行,結果他當著全班六七十個人的面打我,沒有一個人幫我,打了三天,每天下午就打我。後來我告訴老師,老師說你先忍忍吧。這句話改變了我的人生。」

當時周延剛轉到這個學校,他既不想麻煩父母,也不寄希望於老師,他認為自己無路可退。

到期末考試的時候,他叫了三四百人到學校,「就像電影里一樣」。學校有兩棟大樓,中間是操場,站滿了他的人。最終,他還是對那個人說:「我一點都不想打你了,你走。」

周延戴了兩條鏈子、一條是粉絲送的,另一條的吊墜是他最喜歡的歷史人物「關二爺」。圖/李偉

周延看似「一戰成名」,也過上了不受約束的生活。「每天早上我媽給兩塊錢吃早飯,我花五角買兩根紅梅,然後叫上我的六個兄弟一起騎車上學,到了學校就找地方抽煙、吃早飯。」他們在教室門口擺茶攤,上課時大聲地打麻將。但所謂自由,卻讓有些東西徹底結束。

周延覺得自己不叛逆,「變成一個很壞的人」只是他能想到的、討回正常生活的手段。「如果當年那個老師看到我被打,幫了我,可能今天咱倆就不會坐在這聊天了。」

採訪時,記者提醒他,很多人在比他糟糕十倍的處境下都選擇了忍耐,他回答:「我也想過。可我能忍三年嗎?三年之後還遇見這樣的人,那怎麼辦?」

上世紀90年代,「霸凌」這樣的字眼不會出現在人們的口中,大部分被欺負的孩子只會得到他人一句具備高度邏輯自洽的話——「為什麼找你不找別人」。言下之意,這些孩子自己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或者就是他們性格懦弱,咎由自取。

然而,並不是所有遭遇霸凌的孩子都會走上另一個極端,周延覺得自己「忍不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天性。「我從來不去遵循別人的規矩,那不是我的規矩。你說這個世界,盤古開天闢地,規矩是誰定的?人給人自己定的。」在他看來,道德底線是必須的,但有的規矩,他要自己定。

2017年7月24日,成都某酒吧舉辦說唱之夜。圖/MOOP

嘻哈也要made in China

丹·查納斯在《嘻哈這門生意》一書中為嘻哈樂(Hip-hop)正名:「Hip-hop的興盛不是一個成功故事;它未能保持為一種『積極的』和催人奮進的藝術,而是淪為一種多餘的時代錯誤;它頑固沉迷於一切粗俗和暴力的事物,使其成為一種危險的文化……我想這些結論是不公平的。物質至上主義、粗俗和暴力,不是Hip-hop文化之病。這些是美國文化之病。Hip-hop文化只是美國文化的孩子。」

嘻哈最早誕生於紐約的布朗克斯區和哈勒姆區,「粗俗和暴力」正是這些地區的街頭信仰。90年代開始,西海岸說唱樂趁勢而起,幫派文化也被第一次引入到嘻哈說唱之中。25歲便被四顆子彈結束生命的匪幫說唱傳奇 Tupac Shakur成為有史以來最暢銷的嘻哈音樂人,而單曲Thug Life成為他個人幫派生活的總結。Tupac怎麼也想不到,20年後在大洋彼岸,「thug life」成了中國的網路流行語,意指任何具備黑幫氣息的事物——不論是彪悍的鄰居大媽還是一條很拽的狗,並經常配以墨鏡、香煙、金鏈子以及Dr.dre的名曲The Next Episode作為背景音樂。

現如今,這種源自地下的音樂類型早已從上世紀70年代的城市亞文化轉變成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跨國生意,從某種角度看,人們似乎並不介意嘻哈文化中的「臟」。

2016年3月30日,台灣饒舌歌手MC Hotdog在北京開唱。

Tupac 1996年發行的專輯《萬眾矚目》(All Eyez on Me)中出現了令人咋舌的905個髒字,他從不掩飾對「俗暴」的追捧,樂迷也是如此,他們用兜里的鈔票一路支持,讓這張奇「臟」無比的專輯成為史上最暢銷的嘻哈專輯。

周延的音樂,其「臟」不完全體現在髒話層面,而更多的是一種「捨我其誰」的無懼感,他不怕diss任何人。粉絲們叫他「Gai爺」,業界覺得他是中國匪幫說唱的代表人物,他不認可這個叫法,因為這局限了他的音樂風格。很多人喜歡他對過往經歷的坦蕩以及歌詞中的中國特色,比如中華煙、關二爺、洗浴中心,還有方言演唱,所有這些因素攪和在一起足以讓歌迷們興奮。如今,隨著GDP的走高以及國人自信心的增強,中國人對模仿國外嘻哈音樂的跪舔姿態心生厭倦,而周延這種made in China的音樂人越發受到追捧。

不論是歌曲的形式還是內容,除了Gai這個名字以外,周延都本土化得很徹底,這主要歸因於「英語太差」。他和所有在那個年代長大的孩子一樣,喜歡過周杰倫、潘瑋柏和MC Hotdog,第一個接觸的嘻哈音樂人是MC任,除此之外,他還喜歡過一陣《流星花園》,這幾乎讓人擔心他下一秒就會報出《還珠格格》的大名。在採訪中,他唯一提到的國外音樂人,就是曾經風靡全國的H.O.T。

當年在威遠這樣的小城想要跟上「韓流」絕非易事。「他們穿個大褲子、大T恤,頭髮還要弄個離子燙。那會特別流行,我也跟過風,找我爸的褲子穿,讓我媽改褲腰,但襠弄得很大,有時候褲子中間還要掛條鏈子。」

周延在《中國有嘻哈》節目現場。圖/由被訪者提供

「Gai是Gai,說唱歌手是說唱歌手。」

現在,周延已經不怎麼聽其他人的歌了:「我手機里永遠只有我的歌和我兄弟的歌,某個時間段一首特別火的歌傳到我耳朵里,我就聽一下,感受一下這歌哪裡好。」

周延非常樂於呈現自己的桀驁不馴,你要麼喜歡他,要麼討厭他,但很難忽視他。「我的風格是獨一無二的,你不覺得嗎?我很驕傲。他們有的東西我都有,我有的他們都沒有。我玩的東西,他們都玩不出來。他們就不承認,但是現在我想通了,我何必讓你承認呢?我的歌不像他們的歌,每天都是大金鏈子、豪車、美女。這些都是舶來品,我不想把Hip-hop做成舶來品,讓別人說你看這幫黃種人玩我們黑人的東西。」

他想做中國自己的東西。「現在這個年代還有小孩聽京劇、川劇、評書、鳳陽花鼓、山東快板這些嗎?沒有了。所以我們要利用Hip-hop這個載體——它只是一個載體,輸送我們自己的東西。」

《中國有嘻哈》倒數第二場幫幫唱環節,周延選了王嘉爾。圖/由被訪者提供

在周延看來,很多做音樂的人,包括已經小有名氣的那些所謂的rapper,「他們只想掙錢,出名,把更多的妹子」。「這些東西我也想要,但是人的一輩子很短,我想名垂千古,我想在我死之後我所有的資料都會成為歷史文獻,人們知道我家在哪,我爸媽是誰,我爺爺是誰,我埋在哪。」

他想成為一個商業標杆。只要Gai的名字一出現,那個牌子就會掙錢,而不是商家反過來要求他做成什麼樣。「凡是看過我演出的人,都會記住我。我要讓大家記住我,而且把我跟他們(其他rapper)區分開。Gai是Gai,說唱歌手是說唱歌手。」他在《天乾物燥》的歌詞中對自我定位進行了高度概括:「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是老子人生全部所有的內容。」

周延屬於少數成功轉型的街頭少年,雖然嘻哈圈一眼望去穿金戴銀、痞氣十足,但真正有過他這樣叛逆經歷的rapper並不多。而在他曾經的圈子看來,周延如今的境遇又像是另一個陌生的平行世界,他上電視、拍廣告,有一群願意為他尖叫和埋單的迷妹,而現在和過去唯一的交集,可能只存在於歌詞里。

2017年7月24日,成都某酒吧舉辦說唱之夜。圖/MOOP

有時他回到老家,和當年的兄弟們聚在一起吃飯喝酒,他們聽不明白嘻哈,「就覺得你很傻」,還扯掉他頭上綁的頭巾,否則拒絕和他在街上一起走。但他們喜歡周延的歌。「他們車上都是我的歌,我歌里的味道對了他們的味。」

周延的處境有點尷尬,對於過去和現在的圈子而言,他都像個受歡迎的局外人。

在周延的最新單曲《火鍋底料》中,他的氣焰依舊囂張,但曾經的「青蔥歲月」已經難覓其蹤。對一些歌手而言,名氣和資本無異於某種枷鎖,那些被稱為「寶貴財富」的經歷將不得不在作品中慢慢淡化,直至化為烏有。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人類不只對美麗和純潔動心,還經常被它們的反面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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