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人多了，才有好看的路牌

最新 09-17

用「日本道路公團標準文字」字型重新設計香港路牌。圖/Wusha

導航拯救路痴，但出門只看路牌不用導航的才是老司機。「好看」的路牌不僅指路，還能在緊急情況下助人脫險。

文 / 馮嘉安

導航的發明拯救了路痴，尤其是智能手機導航軟體的普及，讓很多駕駛者出門根本不需要認路。曾幾何時，在中國許多城市的高速公路進城收費站附近，會有成群的「帶路黨」，為外地司機「人肉導航」，今天每個司機手機中的導航App幾乎斷了這些人的財路。

靠「帶路黨」不如靠自己，在沒有導航的時代，老司機長途駕駛到陌生的地方全靠「路牌+地圖」，只要出發前規劃好路線，記住經過的主要路段，結合路牌的指引，就能順利到達。

路牌上只有簡單的符號和文字，但這些符號和文字在被印上路牌之前，都經過設計師千錘百鍊反覆推敲，目的是讓駕駛者輕輕一瞥就能看到、消化這些信息，並對此作出反應。

無論是給駕駛者看還是給路人看，設計得「難看死」的路牌真會出人命。

香港街道路牌。圖/香港巴士大典

為了「好看」，可以把字體設計成「錯別字」。

1996年，德國第三大機場杜塞爾多夫國際機場的A航站樓發生火災。事故由屋頂焊接工作失誤引發，造成17人死亡。該事件在當時被認為是機場所處的北威州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公共災難。導致嚴重傷亡的主因，竟然是機場指引路牌的字體設計出了問題。機場安全出口導視系統的設計非常混亂，乘客難以在短時間內找到逃生的通道。

後來，機場管理者請來了字體設計大師艾瑞克·斯畢克曼（Erik Spiekermann）為杜塞爾多夫國際機場重新設計一套視覺系統，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設計一套具有良好識別性和準確性的字體。

艾瑞克·斯畢克曼率領他的Meta設計公司推出了一套如今廣為採用的字體「FF Info」，這套字元通過多種方式擴大了字元的內部空間，盡量減少銳角的使用，並增加了字與字之間的距離，避免了夜間路牌反光時因為光暈導致字體互相干擾。為了達到最高的辨識度，「FF Info」在通用設計上下了很大功夫，例如盡量減少對小寫字母「I」（L）、大寫字母「I」（i）和阿拉伯數字「1」的混淆。

「FF Info」字體。

拉丁字母的路牌字體設計已經如此講究，使用漢字的亞洲地區，在道路字體設計時更加複雜。畢竟，使用拉丁字母的各個語種一般不超過30對大小寫字母，而常用漢字的數量動輒幾千。

在中國大陸，國標《道路交通標誌和標線》（GB 5768-1999）規定，交通標誌中的漢字採用簡體標準黑體。黑體類似拉丁字母字體中的非襯線字體，簡潔而不追求形式美。

中國高速公路上的路牌。圖/Flickr

除了路牌上的常規文字以外，還有一些印在高速公路路面上倒著排、被拉長的黑體字。

國標對此也有嚴格的規定：路面文字標記的高度根據計算行車速度確定，計算行車速度≤40km/h 時，字高為3m；計算行車速度為60 km/h到80km/h時，字高為6m；計算行車速度≥100km/h 時，字高為9m。這種文字考慮到利用高速行駛中人的視錯覺，讓駕駛者比較容易接收地面的文字信息。

高速公路路面的字體。圖/北京市公安局公安交通管理局

黑體比宋體等襯線字體都更簡約可讀，使用中文的地區多數用黑體作為交通路牌的字體，例如香港的路牌使用的是華康中黑體，台灣的路牌用的是金梅粗黑體。

不過，宋體在公共標識還是有用武之地的，香港字體設計師柯熾堅專門為香港地鐵設計的「地鐵宋」（MTRSong）出現在每個港鐵站里。「地鐵宋」的鉤筆鋒利、相對張揚、充滿個性，這種別出心裁的字體也成為了港鐵獨特的視覺識別。台灣稱「宋體」為「明體」，台北捷運正是使用明體作為主要字體。

地鐵宋（二號）。

台北，忠孝新生一個站內有三種明體。圖/justfont blog

同樣使用漢字的日本，曾經廣泛使用「日本道路公團標準文字」作為路牌的字體。這款字體的設計初衷是在時速100公里時，能在6秒左右讀取140米開外路牌上文字的信息。

這款字體在設計時對方塊字作了很多簡化，用橫、豎、斜線來取代複雜的結構，仔細看這些字寫得像錯別字一樣，但遠看一眼就知道是哪一個字。文字是呈現在駕駛者面前，而不是讓駕駛者去讀取。它強調字體與人們心中字形的印象吻合，不追求筆畫的細節。

拉丁字母通常不會出現缺字的情況，而漢字字型檔經常被字型檔不全困擾，常常會因為缺字而被迫放棄整個字型檔的應用。由於漢字字型檔不完整，後來「日本道路公團標準文字」在日本被冬青黑體取代，但這並不影響這套字體在方塊字設計實驗性探索中的重要作用。

日本道路公團標準文字與一般黑體的區別。

「葛宇路」可以把人騙了，同樣的把戲也可以騙過自動駕駛汽車。

日前，中央美術學院畢業的葛宇路，在一條無名道路上釘一塊寫有自己名字「葛宇路」的路牌，陰差陽錯被高德地圖、路政部門等收錄，快遞、外賣、導航、市政標識均可正常使用「葛宇路」進行定位。一位藝術家的藝術行為騙過了行人、車輛甚至導航App。

實際上，道路上有更多山寨路牌不是藝術家所為，北京上半年拆了2800塊山寨路牌，八成為房地產廣告。

葛宇路。圖/視覺中國

在「後導航」的自動駕駛時代，路牌的作用比現在更重要，因為它們是汽車自動駕駛系統的重要識別標誌。利用類似「葛宇路」的把戲就能騙過自動駕駛的汽車。

來自華盛頓大學、密歇根大學、石溪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研究人員最近想出了一種「愚弄」自動駕駛汽車圖像識別系統的方法，通過在交通標誌上添加標籤來入侵自動駕駛汽車。

他們先通過分析視覺系統應用的演算法，得到其圖像識別的方法，然後應用許多不同的攻擊方式來巧妙地改變交通標誌，以誘騙機器學習模型進入誤讀狀態。例如，他們通過列印標籤成功誘騙一輛自動駕駛車輛上配備的視覺系統，使之將「45 MPH」的標誌讀取為「停車」標誌。儘管他們研究的目的不是出於惡意的入侵，但也讓人們對本來已經不成熟的自動駕駛技術更多了幾分警惕。

自動駕駛的困境不僅出現在路牌被動了手腳時，當遇到道路施工，自動駕駛也難以判斷那些臨時放置的安全提示路牌。對於人類來說，讀懂多變的路牌、識別閃亮的箭頭、看清穿著工作服的工人並不難，但對於自動駕駛的汽車來說，則困難很多。

自動駕駛汽車要讀懂複雜的路牌，還不太容易。圖/視覺中國

解決這種困境的其中一種方案是，讓自動駕駛的汽車之間具備交流的能力。在過去幾十年中，美國交通部一直致力於發展汽車交流能力，通過在公路上設置廣播燈和在車內安裝「交流」設備，來賦予汽車之間、汽車與基礎設施之間交流的能力。一輛自動駕駛汽車能夠告訴另一輛能與自己交流的自動駕駛汽車前方道路上有一個施工區，並能告訴它如何走才會更安全。美國高速公路安全管理局計劃在2020年之前，為所有新車安裝這種「交流」設備。

不過，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一位交通工程師對此表示懷疑：汽車該如何向另一台車輛解釋施工區域的精確位置呢？在發現前方有施工區域時，它需要給予車輛一個建議速度，還是直接說「前方有一個施工區」？它該如何告訴車輛被封鎖的對象，是告訴它被封鎖的是一個單行道，還是一個緊急停車帶？這些問題都是亟待解決的。

人類駕駛者在複雜的路牌面前尚且難以作出精確的判斷，更何況是依靠計算機演算法來作判斷的汽車。

六大路牌字體

一、Helvetica

Helvetica是一種被廣泛使用的西文字體，於1957年由瑞士字體設計師愛德華德·霍夫曼（Eduard Hoffmann）和馬克斯·米耶丁格（Max Miedinger）設計。歐洲最大的專業字體設計公司fontshop公布的世界上100個最佳字體中，Helvetica 排名第一。

應用地區：中國、日本

日本路牌上的西文字體Helvetica。圖/Shu Uesugi

二、FHWA（Highway Gothic）

FHWA是美國公路管理局（The Federal Highway Administration）開發的字體，大約從1950年代晚期就開始開發使用，並在1966年、1977年與2000年等有數次更新，台灣的路牌英文大部分採用了這種字體。中國大陸的路標最近也廣泛地換成這套字體。

應用地區：美國、加拿大、中國大陸、中國台灣

FHWA字體的路牌。圖/popular mechanics

三、Clearview

從2007年開始，美國逐漸以改良的新字體 Clearview取代經典的FHWA字體。Clearview 的設計比 FHWA 的設計更中性、易讀度更強。它的 x 高度（從小寫字母 x 的基線到頂端的高度）更高，較高的字母比如 b、d、f、h、i、j、k 的高度都超過了大寫字母的高度，加強了字母間的區分度。

應用地區：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