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親近對，親熱錯·二

親近對

親熱錯

二

告別最好的我們

蘇漠南回到病房，把蘋果往喬樂菲一拋，空中划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喬樂菲伸出雙手，但是沒有接住，於是蘋果砸落在她的胸前。她非常想發怒，但是還是非常刻意地移開視線。

蘇漠南也拿起一個蘋果，沒有清洗就直接拿來吃，但他只是咬下一口，然後就把它扔向垃圾簍。垃圾簍放在陽台的角落，距離他至少有五米。可是，喬樂菲非常清晰地聽見蘋果掉進垃圾簍的聲音。

「蘇漠南，這些蘋果都不便宜，如果你不喜歡吃，可以留給我，你這樣是浪費糧食和浪費金錢。」

蘇漠南滿不在乎地微笑。他坐到她的旁邊，望向陽台外面湛藍的天空，那裡剛好有一片樹影遮擋，只能看見三分之一的天空。

「樂菲，你一直都喜歡在乎這些細節。從小我就告訴你，你活得很失敗，就像一隻擱淺在岸邊的貝殼，想要回到海里只能依靠機遇。」

「蘇漠南，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意思嗎？」

「樂菲，我實在沒想到，離開我這四年，你會活得更加失敗。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失敗嗎？因為你遇見這個男人！我知道他叫賀嘉聆，一沒有前途，二沒有背景，你跟著他不會有幸福。」

喬樂菲苦笑，眼睛的光芒隱隱地流動起來，看起來像是平靜的湖面突然起霧，說：「蘇漠南，我當初跟著你，你就有給我幸福嗎？你給我的是噩夢！」

時間突然像是被空氣噎住。

聽到如此嚴厲的控訴，蘇漠南的心裡如同割開一道裂痕，情緒激動得像是突然爆發的火山：

「樂菲，你和賀嘉聆分手不值得緬懷，只是我沒有想到你會跳江自殺。你為了他自殺值得嗎？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當初那樣對你，你都能堅強地活下來。賀嘉聆現在只是拋棄你，你就要跳江輕生，我真的為你也為自己感到不值！」

喬樂菲咬咬嘴唇，眸光已經籠罩上一層大霧。她含著眼淚，說：「蘇漠南，他起碼沒有你那麼噁心，他現在是光明正大地拋棄我，你當初是張牙舞爪地背叛我！」

喬樂菲說完這句話，蘇漠南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臂上那道傷痕清晰地撞進視線，像是橫亘在他們中間的那道南牆。喬樂菲突然握緊拳頭，手指關節泛白，慍怒和悲傷在空氣中瞬間升溫。

就這樣，空氣中形成視線的碰撞。在蘇漠南垂眸時，他看見喬樂菲不斷砸落的淚水。

從眼眶流過臉頰再流過下顎。

僅僅只需要兩秒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賀嘉聆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彷彿真的變成一個植物人。喬樂菲在想，他會不會聽見她和蘇漠南說話？

「蘇漠南，是你送我們來這裡嗎？」

「要不然還有誰？」

「嘉聆為什麼會受傷？」

「是我開車撞到他。」

「你是故意的？」

「當然不是，我當時一直在正常駕駛，只是他突然跑出來路中央，我情急之下已經踩下急剎車。」

喬樂菲半信半疑地望向他。

蘇漠南重新坐到病床，說：「不用擔心，這個傢伙的身體素質非常好。我已經讓醫生給他做各項檢查，他只是有點輕微腦震蕩，身上受的傷也都是皮外傷，他大概再過半個小時就會醒過來。」

喬樂菲看著他沒有說話。

她的心裡非常煩亂——四年前，傷害她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四年後，傷害她的男人就躺在她旁邊。時隔四年，兩個傷害她的男人出現在同一個病房，生活就這麼歸於平靜，然後又突然掀起風暴。

當她回過神，準備抬頭的時候，蘇漠南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敲打她的腦袋，然後告訴她，他要到交警那邊彙報情況。在他離開的時候，他湊到她的耳邊說：「樂菲，我們還會見面，還會回到最初。」

喬樂菲苦笑，心裡想，還會見面或許是真的，但有可能回到最初嗎？她靜靜地望向他離開的背影，他在打開房門的時候停頓一下，那個停頓像是一個世紀的漫長，漫長得如同在記憶里不斷播放的慢鏡。

她移開視線，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隱忍在眼角的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滑過臉頰像是突然出現的一道傷痕。

整個病房在一瞬間變得模糊。

賀嘉聆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收起熱辣的光芒，天色也已經逐漸柔和起來。但是，盛夏的熱度還是在室外耀武揚威，而在這個三十平方米的病房裡，空調溫度已經調節得恰到好處。

他捂住纏裹著繃帶的腦袋，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然後愣愣地望向喬樂菲，說：「樂菲，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喬樂菲從病床上坐起來，她的力氣已經慢慢地恢復，臉色也已經紅潤起來，她把蘇漠南告訴她的情況告訴他。

賀嘉聆聽完，過了很久都沒有說話。他在努力地回憶，最後他只是點點頭，他也記得是被一輛白色跑車撞得暈倒過去。

「你覺得蘇漠南是故意撞向你嗎？」

「應該不會。當時你暈倒，我看見路上有一輛白色跑車駛來，於是我連忙把你放在地上，然後衝到馬路上攔截那輛跑車。但是，那輛白色跑車沒有剎住車，然後我就被撞得暈倒過去。」

賀嘉聆不慌不忙地調試插針的位置，紅腫起來的手背慢慢恢復正常，輸液的速度也比剛才更加勻和。他艱難地在病床上坐起來，然後若有所思地望向天花板，說：「樂菲，我記得蘇漠南是你的初戀。」

喬樂菲視線低垂，說：「他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的噩夢。」

「樂菲，你從來不向我透露你的過去。但是，我記得你說過，你特意跑來岸城，就是為了躲避他。他現在突然出現在岸城，難道他是專程來找你的？」

「不知道。」

「你沒有問他嗎？」

「賀嘉聆，我非常感激你救我，但是從現在開始，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就算蘇漠南再次成為我的噩夢，你也沒有資格把我從噩夢裡拉出來。」

聽到喬樂菲這麼說，賀嘉聆感覺心裡像是倒進一盆冷水，他沒有想到她會對他那麼決絕：「樂菲，對不起，我和悅心……」

「賀嘉聆，悅心是我的好朋友。來到岸城後，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根本過不上現在的生活。既然你已經做出決定，我希望你以後可以好好地珍惜她，也希望你以後好好地當一個醫生。賀嘉聆，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我認識的你。」

賀嘉聆聽完，望向她決絕的眼神，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然後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機，重重地往牆上砸去。

「砰」的一聲，整個手機支離破碎，旋即地上出現一堆殘缺的零件。

如同心裡破敗的廢墟。

作者：東行漸暖

冷香小築「天」字型大小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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