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華》:可能是迄今為止國內最勇敢的女性題材電影
作為唯一一部入圍威尼斯主競賽單元的電影,《嘉年華》算是很低調了。9月7日,電影在威尼斯首映,首映之後,廠刊評分平平,但口碑一路飆升,最佳影片賠率一度排在所有入圍影片的第三位,僅次於紀錄片《紐約公立圖書館》和以色列導演塞繆爾·毛茨的《狐舞步》。
9月7日,在義大利威尼斯,(從左至右)演員彭靜、耿樂、周美君、導演文晏、演員史可和王櫟鑫出席電影《嘉年華》拍照式。
遺憾的是,《嘉年華》最終還是錯過了所有獎項。
雖然空手而歸,但這部電影的社會意義和藝術性毋庸置疑。國外媒體和影評人喜歡這部電影,因為他們很久沒有在國際電影節上見到有如此批判性的華語電影了。
《嘉年華》是導演文晏的第二部導演作品,在此之前,她最大的成就是作為《白日焰火》的製片人,幫那部電影和導演刁亦男得到了柏林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
《嘉年華》海報
文晏喜歡從社會性事件中尋找電影靈感,這在國內的女性導演中並不多見,除了之前李玉導演的《蘋果》,最近幾年的女性題材電影大多是愛情片和青春片。
《嘉年華》的畫風完全不同,這是一部緊扣國內社會議題的作品。以一樁性侵少女案為切入點,通過兩條線索,串聯起不同年齡段的幾個女孩、女人,展現了一組中國底層女性群像。
最近這幾年,「性侵兒童」已經成為社會和媒體不得不面對的公共議題,不久前,本刊還以《向兒童性侵說『不』》為題,做了一期封面,關注這一社會問題。《嘉年華》是第一個把目光投向這個領域的電影。導演文晏關注「性侵兒童」這一議題很多年,因為話題敏感,她一直很慎重,直到找到了另一條旁觀者的線索,她才大膽把這個劇本寫出來。
電影以兩個女孩的遭遇和心理變化為主要線索。少女小文是性侵的受害者,十六歲的少女小米是海邊旅館的服務員,那旅館正是性侵案的作案現場。遭受性侵的小文不僅要承受身體上的傷痛,母親的憤怒、辦案民警的有色眼鏡、同學和老師的挖苦讓本就敏感的她更孤立無援。而性侵案的目擊者小米是個沒有身份證的黑戶,她為自保不僅拒絕作證,還試圖從這件事中撈到好處,以解決自己的麻煩。
周美君飾演孟小文
文淇飾黃小米
除了小文和小米,電影里還塑造了歇斯底里的母親、熱心的公益律師、失足少女少女莉莉等女性形象,再加上「代表除了愛之外的一切」的瑪麗蓮·夢露雕像,《嘉年華》里處處都是身處困境的女性。
當然,電影里也有男人。可以說,導演兼編劇文晏對出現在這部電影里男人很刻薄。除了男主角耿樂不好不壞,這部電影里的男人都是負面形象,他們要麼代表中國式權力,要麼代表慾望,要麼就代表懦弱,這些男人組成了一面面高牆,把電影里的女人們圍困其中。
《嘉年華》劇照
很多看完首映的人會想到一部韓國電影——《素媛》。那也是一部講述少女遭遇性侵的電影,但和《素媛》相比,《嘉年華》溫柔得多。電影幾乎沒有性侵案的正面呈現,相較於暴力本身,文晏更關注女性心理,以及貫穿於整個案件中的軟暴力。
文晏是個深受歐洲電影美學影響的中國導演。《嘉年華》的主題和電影中所呈現的人物困境是中國式的,但在美學上,它更接近歐洲電影,當年她製片的《白日焰火》也是如此。
這部電影的造型感和空間感是我所喜歡的,文晏也說,她喜歡從空間中尋找劇本創作的靈感。她為《嘉年華》找到福建沿海的一座小城,那裡有潮濕的空氣和溫和的海,一個殘酷的故事,就發生在這樣溫潤的環境中。
《嘉年華》電影片段
有些情節甚至是在拍攝環境確定後才創作出來的。比如,那海邊遊樂場里的幾場戲。小文和耿樂飾演的父親在還沒有開放的「嘉年華」遊樂場里游泳,和好朋友小欣偷偷跑進黃藍相間的大喇叭,喇叭隱喻女性的生殖器,既安全又暗藏危險。到了晚上,海邊遊樂場的氛圍變得詭異,文晏不吝惜鏡頭,拍了幾組遊樂場的夜景空鏡,這些空鏡讓這個現實主義故事多了層形式感。
在呈現《嘉年華》的歐式電影美學上,比利時攝影師本諾·德福(Benoit Dervaux)功不可沒。這位達內兄弟(比利時導演讓·皮埃爾·達內和呂克·達內)的御用攝影師以獨特的手持攝影風格聞名,他曾和達內兄弟、蓋瑞·羅斯等導演一起,創作了大量個人視角的電影作品。
看過《嘉年華》之後,很多人自然地想到了達內兄弟的著名作品《羅塞塔》,那部作品也是本諾·德福建立自己手持攝影風格的起點。在那部電影里,德爾沃的鏡頭多數時候離女主角羅塞塔兩三寸遠,永遠處於一個看似可觸碰卻又不得的距離。
《嘉年華》劇照
文晏看中的也是德福鏡頭的距離感和情緒,還有他對於拍攝孩子和女性的豐富經驗。當初《白日焰火》在法國上映時,文晏隨電影去巴黎做宣傳。那時,她已經開始為拍攝《嘉年華》做準備,在巴黎期間約見過幾位攝影師,其中就有德福。那次見面之後,他們一拍即合,很快達成了合作。
我喜歡《嘉年華》的每一場夜景戲,小文離開母親的家,在夜幕下猶猶豫豫地走到爸爸家,敲門,轉身,又離開。她漫無目的地在海邊遊盪,倚著夢露的腳踝睡去。這組鏡頭孤獨又不失溫暖,是典型的本諾·德福風格。為了讓夜戲柔和,他們用索尼小機器拍攝,給夜景打了大範圍的燈光,那種質感和達內兄弟的《羅塞塔》《兩天一夜》很像。
文晏是本屆威尼斯電影節唯一入圍主競賽單元的女性導演,「女性身份」成了個重要話題。
我也問了她類似的問題。她的回答很有分寸:「我向來不喜歡特別個人化、情緒化的表達,那種特別窄的主題。我不會刻意強調女性身份,但也不會迴避。我的作品當然是女性題材,我所有感觸都是我作為一個女性所感受到的,這毋庸置疑。但我不會用』女性『這個概念框住自己,告訴自己可以拍什麼,不可以拍什麼。千萬不要去賣弄你作為一個女性導演的所謂優勢,否則很危險。」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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