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敘事 II 詹勝利：故鄉

作者簡介：

詹勝利，湖南嶽陽人，現居長沙。1992年開始發表作品。1998年結業於魯迅文學院。作品散見於《南方周末》、《長沙晚報》、《三湘都市報》、《大眾衛生報》、《小學生導刊》、《岳陽晚報》、《岳州藝文》、《品讀春秋》、《草根敘事》、《湖湘河流文學》、《湖南藝林》、《梧桐聽雨》、《綠汀文萃》、《西南商報》、《西南作家》、《當代漢詩》、《江山文學網》、《中國詩歌網》、《紅網》、《益陽新聞網》等報刊雜誌及網站，獲獎多次。

故 鄉（組詩）

詹勝利（湖南 長沙）

清河

村莊像匹昂首的駱駝

清河是它腰間的玉帶

雪嶺把高大的影子投進河裡

清河立馬給他穿上了綠袍

那些輕紗一樣的薄雲

也愛到河裡來玩耍洗澡

我從駝峰上一躍而下

瞬間變成了一條快活的魚

老天開了個有趣的玩笑

烏雲翻滾著涌過來、涌過來

如同石濤潑墨，天空的畫紙一下子就塗滿了

田野里的人們急急忙忙向家奔去

差點同慌慌張張的蜻蜓撞個滿懷

收衣服，收禾場上攤曬的穀物

兩隻螞蟻也抬著糧食從我的腳邊匆匆跑過

幾道閃電，幾聲雷鳴

就像一場精彩的演出，在熱鬧的鑼鼓聲中拉開了大幕

我們站在檐下、窗前

迎接著主角的閃亮登場

——而雨

終究是沒有出現，哪怕灑下兩滴墨汁

當風踮著腳尖跑上東山揮起藍色的紗巾

我們醒悟，老天不過是和我們開了個玩笑

但我們並不氣惱

又嘻嘻哈哈地笑著到田野幹活去

上竹沖

太陽站在大山的肩上

把燦爛的金光向沖里潑灑

萬物都欣喜地伸出歡迎的手掌

人也有趨光性啊

他們熱熱鬧鬧地在沖里幹活

像群快樂忙碌的蜜蜂

地里的作物昂首翹尾的

一點也不辜負他們的期望

我細心地修剪著山上每棵樹的枯枝

幼小單薄的身子也像樹一樣越長越壯

打回家的柴禾

因囤積了太陽的能量

而燃燒得格外興旺

下竹沖

天空把陰翳丟在這裡

大地把寂靜藏在這裡

花靜靜地開

樹靜靜地長

偶有調皮的風

在山坡上玩下小滑板

習慣了塵世喧囂

在這幹活的人

感覺自己像個鬼影

他慌慌張張：兩邊的大山

好似一隻緩緩閉合的蚌

在這片狹長的海域

我像一個懶散的漁夫

不捕捉什麼

只享受時光

少年憶

1

山路彎彎

父親挑著大捆柴禾走在前面

我挑著小捆跟在後頭

路途遙遠

我們把擔子從右肩換到左肩

又從左肩移到右肩

熟悉的沖擔變成了吃人的野獸

咬得我的肩膀不停腫痛

父親身手矯健大步流星

我忍住淚水緊緊相隨

粗重的呼吸將夕陽吹得搖搖晃晃

房前

柔柔的燈光下

母親笑著遞過來兩個蘋果

父親摸摸我的頭

將他的蘋果輕輕地放到我的手上

2

大山靜穆

成熟的苦櫧子悄悄從樹上躍下

像簌簌滴落的雨

我們掀翻落葉被單

仔細搜尋著苦櫧子

竹耙樣的手指

不放過每一寸土地

貪婪的小竹筐

總嫌沒吃飽，裝的不夠多

一隻老鼠與我對峙

這讓我想起禾場里搏命的公雞

我拿起柴刀準備出擊

它搶起一粒倉皇逃去

怨艾的眼神

滿含敵意

三十年後的今天

仍讓我心深感戰慄

農忙

不用聞雞，五更即起

「豁幾豁幾」的吆喝

也將晨曦從東山趕了出來

知了是個勤勞的鄉村歌手

歡快的夏日情歌

唱了一曲又一曲

我們比知了更熱愛生命啊

揮灑的汗滴都凝成了珍珠

在田野、在山坡

有勞太陽一顆一顆地拾起

晚風拉下窗帘的時候

我們就把鐮刀掛在天上

照亮我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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