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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景雪】胭脂紅痣

胭脂紅痣

文 / 於景雪 編輯 / 心素如簡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我的孩子左眼角有顆胭脂紅痣,薛老媽子(我們那一帶有名的接生婆)說,那是七丫頭自帶的福星,有那顆福星罩著,我的老生子閨女能活過來……」每當聽母親說這段話,我就想哭。雖然母親說,也不知怎麼了,還沒有滿月的孩子,一天一夜死過去了七、八回,桿草都給你備好了,我就不捨得扔你,你爹還在外地,都不知道求誰能救你的小命,就嘴裡叨咕著,求你眼角上的那顆胭脂紅痣,薛老媽子說,胎裡帶的,長的地方也好,主貴,主財……

小時候,我特淘。上樹摘梧桐果,到渦河邊用罐頭瓶逮魚。有一次放暑假,我和十幾個小孩在大街上玩,那時孩子多,小孩基本上是散養,十幾個孩子象一籠子蜂在大街上玩。大路邊有木製的電線杆子,電線杆子上塗著黑色的東西。有時電線杆子會發出嗡嗡的聲音,我們會把耳朵貼上去聽。那一天,幾個小夥伴在大街上溜達,忽然看見木製的電線杆上有一根斜拉下的鐵絲綆斷了。不知是誰說一句,誰敢撿那鐵絲綆,我就服誰。我知道那小孩一直不服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覺得這是我降服他的機會。我說,我敢撿。說著我就去撿。手剛剛挨上,只覺得一陣麻木讓我特別難受。我用力甩才甩掉。可能是因為驚嚇,我也不知道哭,一群小孩嚇得哇哇亂叫。幾個大人慌忙圍過來大聲說,壞了,老於的小七讓電打了,咋不知道哭呢,別打憨了。不一會,母親慌忙跑來,摸摸我的頭,看見母親,我才哭。周圍人都說,沒事沒事,只要知道哭就沒事,找劉瘋子叫叫魂去,別嚇掉魂了。這小孩命真大,電打著沒出事,我聽薛老媽子說,那孩子眼角下有顆紅痣,是顆福星,保著她呢……母親拉著我走,我大聲地哭,母親回過身撩起衣角,邊給我擦著眼淚邊說,火里水裡都敢上,沒見過這麼淘的閨女。我能感覺到母親在給我擦眼淚時,眼睛在我的左眼角停留了一下。

八三年,我考大學。那時的大學真難考,我拚死拚活地學,拚死拚活地複習,最後還是沒考上。還把我累地不輕。高考結束後,每天我都流鼻血,體重還有70多斤。父親每天總是說,丫頭,別恁高的心氣,都想坐驕誰抬呀。你看你爹,就會算賬,就會打算盤,這一輩子不也沒餓著,你姊們七個沒丟一個,都長大成人。母親到處找偏方,聽說用茅草根煮水能治流鼻血,母親就去河邊挖茅草根。那天,我坐在一個竹製的睡椅上,在院子外的大椿樹下,母親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手裡做著針線,時不時地抬眼看著我。遠處走來一個髒兮兮的花白鬍子老頭,到我家門前,向母親討口水喝。母親從屋裡提出暖水瓶,那老頭從一個己經看不出顏色的布包里拿出一個搪瓷碗,倒好水,母親又從廚房裡拿出一塊熟紅芋遞給老頭。可能是出於對母親的感激,那老頭看著昏昏沉沉的我對母親說,這丫頭是你閨女,閨女長得真好,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特別是眼角的那顆胭脂紅痣,貴不可言呀。也不知什麼時候,父親站在那老頭的身後,我父親對算命打卦的特別討厭,大聲地說,俺閨女的面相不稀罕你說,該上哪去上哪去。母親在一旁很尷尬地說,人家也沒說啥孬話。父親發火了說,俺閨女的命不稀罕任何人算,封建迷信。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父母親為了我而爭吵。父親知道,眼角上的那顆胭脂有時也不是福星。在那一段時間,父親盡全力不讓一點影響我情緒的因素進入我的眼中。我心裡明白,父親擔心我的身體,著急了。

2000年,我決定從工作了近十七年的公司辭職。對於我的決定,一家人幾乎沒有支持的。我家先生說,都三十六歲了還辭什麼職呀,到什麼地方能容易?一切都要重打鑼鼓另開張,積累十幾年的東西都扔了,三十六歲了,還能撲騰幾年。當時也不知怎麼了,心裡存著一股氣。當時在原公司,面對末位淘汰,面對競爭上崗,面對那種為了幾粒米而卑躬屈膝的現象,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命運不在自己手中。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父母親,己過七旬的父親有些傷感地說,你決定了,你就做,幹得順心就干,不順心了,就回家,我跟你娘都有退休費,夠咱吃的。當一切主動權掌握在我手裡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無助感。那天夜裡,先生在單位值班,兒子己經熟睡。我無法入睡,糾結著。最後,我拿出一枚一元硬幣對自己說,扔三次,要兩次字朝上,就做決定,不糾結。我扔了三次,三次都是字朝上。我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里那個人說,天命使然,走!那顆胭脂紅痣在我左眼角下,我用手摸了摸,象一粒透紅透紅的芝麻。我對鏡子里的那顆胭脂說,不都說你是我的福星嗎?跟著雪姐,咱們走,是騾子是馬拉出去溜一下自己,不枉你跟著我來人世走上一遭。午夜,接近子時,我一個人和一顆痣,說著話!現在回想起那一刻,孤嗎?我從沒孤過!獨嗎?嗯,我一直獨行!

以後的日子,我充實地走著。走得踏實,走得自信!一轉眼,年過半百,回望來時的路,沒有失落,沒有抱怨,只有一路的風景,只有心中的感恩。有時,我會留意那顆胭脂紅痣,問一聲,你,是我的福星嗎?

一年前的一天,我陪一位閨蜜去看皮膚科,據說是省里有名的專家,閨蜜勸我也看看,畢竟也上五十的人了,皮膚保養也聽聽專家的建議。那專家,年紀不大,他看了看我說,皮膚狀況還好,晚上吃點維E,你左眼角的那顆毛細血管瘤什麼時候長的,注意觀察,不是個好東西。不長就算了,如果擴大,我建議還是處理掉。專家的話很職業,沒有情感,職業到象是對一個物件在說話。

我第一次聽說我眼角的這顆紅痣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一一毛細血管瘤!我怯怯地說,一直有人說我這顆痣長的好,是顆福星。那專家抬眼看一下職業性地說,什麼福星,唯心主義,就是一顆毛細血管瘤,要不是長得留眼睛太近,我現在就給你處理掉!世界哪有福星,一顆痣就是福星,典型的唯心主義,以後洗臉時注意,千萬別碰破了,如果面積擴大,立即處理掉,不是個好東西!……

回到家,我坐在梳妝台前,看著左眼角下的那顆紅點,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那種感覺我有過一次,是宇航員登上月球,把一個荒涼、醜陋、毫無色彩的月亮展示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把我以前對月亮的一切想像砸得粉碎。今天,當一個人告訴我,那顆福星,是一顆隨時都可能影響我身體健康的血管瘤時,我不知道,我把以往的,我的親人和我對那顆紅點子的寄託置於何處!當現實把想像嘲笑得赤貧如洗的時候,我將如何!

晚上,我把情況告訴先生,先生也是不知調整這個反差。可能怕我有壓力,就勸我,能有啥事,幾十年了,不好好的嗎。從那以後,我洗臉時,總有一個聲音在我身後說,洗個臉,用那麼大的勁幹嗎?不能輕點!我回頭,看先生,我清楚地感覺到先生的目光盯在我的左眼角,那顆胭脂紅痣上!

我知道,那是先生在擔心!

【作者簡介】於景雪 女,筆名:瀟雪 ,亳州市渦陽縣人。多年來,潛心散文創作,以至真至善至美用筆行文;以寬厚仁慈為準則書寫人生!作品見於安徽日報、亳州晚報、散文官方網等十幾家報刊、網站,著書《瀟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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