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癌症後曾懶床等死,如今,81歲的他成抗癌明星
紅色背心,運動褲,跑步鞋,田克弟走出家門,活動了一會筋骨,開始跑……
您看到的這位老人名叫田克弟,已經81歲。跑步、打籃球、踢足球,一生酷愛體育運動的他卻在52歲查出癌症晚期,此後54歲二兒子去世、65歲老伴去世,手術後成為「造口人」的痛苦,親人去世的孤獨、絕望令他幾度想要結束生命,是運動,讓他得以健康活到現在。
1988年,田克弟被查出患上了直腸癌。長期以來他一直便血,但沒當回事,以為「十男九痔」,只是痔瘡而已。所以,當醫生說他得的是癌症時,他像聽到了外星話一樣大喊「什嘛?癌症?我能得癌症!」但隨後,一向標榜身體素質好的田克弟瞬間垮掉了,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
1988年,田克弟52歲,大兒子剛剛參加工作不久,二兒子剛剛考上大學讀大一。「孩子還沒念完書,還沒成家立業,我死了他們怎麼辦?」這些問題像魔咒一樣,在田克弟腦海里不停的轉啊轉,他覺得天塌地陷。
去醫院時,田克弟是騎著自行車去的,騎得呼呼生風。從醫院回來的路上,他連推車的力氣都沒了,一步步挪著走黑天才到家。
回到家,田克弟一頭栽倒在床上就再也不肯起來,他決定——等死。
第二天,田克弟愛人找來他單位同事勸他儘快去做手術,可無論是領導、同事,還是親屬不管誰勸他都聽不進去,犟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堅持不肯手術。
在當時那個年代,癌症死亡率高居第一,大多數人都認為得了癌症就等於死亡,即使做手術也沒用。田克弟心想,反正也活不了多久,為什麼還要遭一遍罪呢,萬一上了手術台再下不來,還不如不做。
最不想做手術的原因,是田克弟捨不得花錢,當時他有1000元存款,這一千元存款來之不易。他在瀋陽機電公司上班,當時月工資84元,刨除柴米油鹽,孩子學費,養家糊口已經花去大半,一個月省吃儉用能攢下10元都不容易,有時一分錢也攢不下。這一千元就等於現在的一萬元,這錢他不能浪費在自己身上,要留給兒子把書念完。
一直這麼拖著,一天,田克弟的一個好朋友弄來一輛車直接把他從家裡弄出來拉到醫院,醫生給他檢查後告訴他,「你是直腸癌晚期,但不是沒有救兒,可以進行直腸改道手術。」
田克弟終於同意接受手術。手術一周後,他能下床活動了,興奮的他到醫院的院子里跑了一圈,兩周後他每天都到醫院對面的小河沿公園裡跑兩圈。
醫院的病房裡炸鍋了,田克弟出名了,癌症患者不但沒死,還能長跑!在醫院住院的很多患者都找到田克弟求教,問他吃了什麼葯,身體怎麼好得這麼快?
田克弟得意的一一向人傳授「秘籍」,「我身體底子好,我是長跑運動員。」田克弟確實非常熱愛體育運動,從小是練田徑出身,百米跑出過11秒4的成績,還曾代表業餘隊參加過遼寧全省比賽。上世紀60年代代表瀋陽鐵西區參加百米田徑競賽時,當時還打破區里記錄,記錄一直保持很多年。
田克弟找到了當明星的感覺,他開始收到邀請為癌症患者做報告。
但「造口人」身份,讓他自卑了!
在醫院住院時的「備受矚目」,保住性命大難不死的激動,家人及護士的精心護理所有的這些,都讓田克弟淡化了或者忽略了自己身體的變化——實際他已經被打上了「造口人」(直腸改道,在身體其它部位再造肛門)標籤,「既不是殘疾人,又不是正常人」,一位造口人這樣形容過自己。
出院之後回到家中恢復了日常吃喝拉撒的生活,田克弟突然覺得自己生還不如死。
稍一不注意,身體排泄物就順著褲腿子往下流,晚上睡覺,雖然感覺一宿都不敢亂翻身,僵直著身體睡覺,但起床後還是發現弄髒了床鋪。
接受永久造口的人往往會在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更真切地意識到,切除改道只能算是手術的一個開始,伴隨後半生的「護理」就像是這場手術留下的長長的尾巴,這剩下的部分主要靠自己完成。
「在腹部開個口,身體里排泄物從這裡排出來,而且排泄前毫無感覺,隨時都往外流,想想都是一件可怕的事。」田克弟感覺對於一個大男人來說,每隔一個小時就得檢查看看造口袋子是否滿了,實在是件麻煩事。
而且在當時,市場上還買不到能給他們這類患者專用的造口袋,他手術後是醫生用塑料袋給他做的幾個袋子,用紗布固定在腹部。
這個袋子薄了很容易破,一旦破了就會非常尷尬,可袋子用厚塑料的也不行,貼在身上很不舒服。而且夏天的時候,塑料袋在身上貼久了,就可能出現皮膚過敏、造口感染的癥狀。
田克弟很怕出門,有時離開家兩個小時他就得趕緊回家,因為在外面他不敢上廁所,沒有隔板的公共廁所他幾乎用不了,打開造口袋別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另他深深自卑。
有一次,田克弟去親戚家吃飯,大家都坐在飯桌上正吃得高興,他的造口袋底盤突然崩開了,他趕緊去廁所處理,再回到飯桌上,他再端起酒杯準備碰杯時,原來談笑風生的空氣似乎凝固了,大家都感覺有些尷尬。
對於「造口人」來說,這身份背後所緊緊追隨著的陰影,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有生之年走出來,因為活著的每一天都要面對。
田克弟必須要特別注意飲食,大魚大肉肯定是不能吃了,多一點點油的食物都不行,必須以清淡的蔬菜為主。田克弟最在意的是不能喝啤酒,過去,酷熱的夏天來瓶冰鎮啤酒那種對於男人的爽快感受他再也不能體驗,喝涼啤酒是造口人最忌諱的事,容易控制不住排泄物。
如今,「造口人」這個身份在田克弟身上已經有了29年的時間,他早已學會了如何自我護理。
很多癌症患者生存的動力都來源於親人,親人的愛與溫暖讓他們捨不得離去,但當親人一個一個全都離你而去時,一位癌症患者靠什麼支撐生存的信念?
這是他走過的又一道「坎兒」!
1990年,田克弟的妻子因病去世後,他躺在床上整整11個月,每天不出門,也不理髮,一點生存的意念都沒有。
二兒子早年已經去世,大兒子又出國了,身邊再也沒有親人可牽掛,田克弟覺得活著沒有任何意義。
最初剛剛查出癌症時田克弟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二兒子,因為他是先天小兒麻痹症,雙腿有殘疾。從小到大一直是田克弟背著送去學校,放學再背回來。雖然如此,他從未覺得這個孩子是個麻煩,相反二兒子與他感情最好,非常依賴他。
1988年,田克弟二兒子是以高出錄取分數線100多分考上遼寧大學的,這份驕傲田克弟現在提起來還有些得意。然而,不幸的是大學還沒念完,大二的時候,這個不幸的孩子就生病去世了。
二兒子的離去,對田克弟造成了沉重的打擊,他一夜白髮,痛心不已,每天沉浸在思念之中。但幸好那時有老伴的的陪伴,「你如果病倒了,丟下我怎麼辦?」田克弟在老伴的慰藉下才一點點才走出喪子之痛。
老兩口決心珍惜幸福晚年,每一天都開心的活著。田克弟讓自己忙碌起來,他成為一群癌症患者的負責人,每天有忙不完的活動,給癌症患者講科學飲食,帶領他們運動健身,組織大家一起去旅遊。
一有空餘時間,田克弟就和妻子去旅行,他們去泰國、香港、澳門,田克弟為妻子拍下了無數的照片。到現在他仍保留著幾十本影集,上千張照片,經常拿出來翻看回憶。
然而,當二兒子、妻子相繼離去,大兒子遠在國外後,田克弟突然覺得生命再無意義,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在和妻子生活了一輩子的小屋裡,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分晝夜,不起床也不吃飯,更不出門。曾經的老同事,老朋友,後來結交的癌症病友紛紛來家裡看望他,勸說安慰都沒用,他彷彿聾了、啞了、癱瘓了,拽都拽不起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田克弟曾一次次爬起來,拿出筆在廢舊的報紙上寫下「思念愛妻」、「想念兒子」的大字,寫滿了一張又一張,堆起來有一尺多高。
見田克弟不想活了,他的癌症病友不放心,搬張床擺在他家屋裡,大夥輪流陪著他。「你不是總勸我們生命不能放棄,一定要活下去嗎?你自己怎麼不說到做到!」病友的一句一句勸說,一天一天陪伴,終於讓田克弟從混沌中漸漸清醒了過來。
「生命只有一次,它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自己,我們不應該輕易放棄。」田克弟再一次活了過來,並且重新穿上了運動服,懷抱著籃球走出了家門。
從檢查出癌症,到如今29年時間過去,田克弟仍然走路如風,他說正是堅持體育運動他才得以活到今天。
29年堅持不懈的運動讓癌細胞沒有了,身體各項指標都合格,也讓他戰勝了對親人的思念。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一直跑下去,生命不息,運動不止。」田克弟希望,一直跑到生命最後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