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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星,請關燈!

大明星,請關燈

【一】

我是一名經紀人,金牌的。業內對我的評價十分高,稱我為四千年一遇的經紀人。那可不是嗎?四千年前,還沒有經紀人這一說呢?

而此刻,對著電腦屏幕的我卻悲傷地覺得,我可能要走下神壇了。

我拿起手機,翻到最近通話,對著第一條記錄撥了出去,一段《小香梨》的彩鈴聲過後,電話那頭傳來韓遠一聲慵懶的——「嗯」。

尾音還上揚,一看就是霸道總裁、腹黑王爺演多了的後遺症。

「你知不知道你又上熱搜榜了?」我強壓住胸口的怒火,問道。

「咦?我又要過生日了嗎?我記得上個月我才過啊?」韓遠頓了一頓,繼續問,「還是有人放我的素顏照了?你放心吧,我出門絕對不會素顏的,至少也得化個裸妝。」

「都不是。」我嗓音一沉,道,「你被拍到和宋兮在酒店的房間里獨處5個小時。」

「你說這個啊……」韓遠的語氣變得輕鬆,「那是我在她房裡吃火鍋。」

「吃火鍋!」吃火鍋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叫上我?當然,我不能這麼問。

我問:「吃火鍋為什麼不叫上助理一起?你不知道,你是當紅炸子雞,你是小鮮肉,你需要隔絕一切緋聞。你哪怕喜歡一個男人,讓粉絲遐想不已,也不該喜歡女人,你明白嗎?」

韓遠有點不高興了:「就是因為吃火鍋,才不叫助理的!宋兮最多吃兩根菜葉子。張大寶那個人,你不知道?吃火鍋叫上他,我還有的吃?你是打算讓我喝兌水湯?」

我在腦海里回放了一下張大寶的體格,覺得韓遠說的話絕對發自肺腑。

「這個理由很真實,但是網友不會相信,所以,這個理由不成立,你換一個。」我平靜地說道。

韓遠顯然已經對這種事情很熟練,很快,他就給了我答覆:「是這樣的。」韓遠清了清嗓子,向我解釋,「組裡劇本經常改動,那晚我是去宋兮房裡對台詞,我們是十分純潔的男女同事關係。」

「對台詞?」我滑鼠在視頻進度條上拉了一下,我盯著進去還亮著、韓遠出來就已經暗掉的燈,憤怒道,「對台詞,你們要關燈?組裡給你們發的是夜光劇本?」

韓遠在電話那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這個理由連你都騙不了,看來也是不好使了。」

「你這是嘲諷我的智商的意思?」我將滑鼠重重一摔,以發泄我心中的怨氣。

「既然你智商高,那你就給我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吧!我先起床梳洗去劇組了。」韓遠掛電話之前,還補充了一句,「愛你,么么噠!」

我對著電話一通大喊:「別把你對腦殘粉的那套來對付我!我不吃你這套!」

那頭卻只傳來嘟嘟……的忙音。

我有點無奈,換號登錄了幾個自己的微博小號,在「聯盟星探」的那條爆料微博下回復。

「一個樸實的吃瓜群眾」:場景再現一下,也許是韓遠和宋兮對完劇本,宋兮困了,所以在韓遠出門的時候,她躺在床上跟他說,麻煩幫我關一下燈。這樣的友誼是多麼樸實!

「這裡的電路十八彎」:為什麼不能是剛好宋兮的房間的保險絲燒斷了,停電了呢?

「真理的大帝」:心理陰暗的人,看別人也是陰暗的。

「韓遠最愛的跟寵」:抱走我們遠遠,湯圓不約!

這些理由,真是太完美了,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想到了!

我給自己鼓了個掌,愉快地退出了微博。

等等,韓遠和宋兮吃火鍋,為什麼要關燈?

【二】

我立馬洗了個頭,叫了一部車,火速趕往劇組。

我做經紀人有三年了,可對劇組現場仍舊有一種揮散不去的陰影,所以,即使韓遠有「橫店小王子」之稱,我也極少去劇組探班。

是的,在成為韓遠的經紀人之前,我還是一個十八線的小明星。而我本人最初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演員。

曾經,我也是有機會演女一號的,那是一部大IP、大製作的劇,和我演對手戲的就是韓遠。當時我的定妝照都拍完了,宣傳組的人往網路上一放,即刻引起軒然大波。

——書粉:這樣的網紅臉,憑什麼演我們如同白蓮花一般單純、善良、清純、可愛的女一號!

——觀光團:這年頭,難道只要個子高和擁有健全的四肢就可以來演戲了嗎?

——宋兮粉絲:啊!這個女人從哪裡冒出來的?根本不及我們兮兮萬分之一,我七姑媽的大表姐的五侄女是混演藝圈的,她說李央央背後是有金主的。呵呵,帶資進組了不起嗎?

我很茫然,他們似乎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事件發酵到最後,宋兮號稱來救場頂替了我的角色,而我則演了宋兮身邊的女侍衛。第一集的時候,我為宋兮擋了一箭,意志堅定沒死成,第二集的時候,我又露了一次臉,代替宋兮被反派逼得跳下了懸崖,成功下線領了盒飯。

然而,這已經是我演藝事業的巔峰了。

後來,有位導演看了我的演出,對我的演技作出了深刻的評價:以李央央的資質,再努力一百年,一定可以演女一號。

我覺得這個褒獎十分勵志、可信,然後……我就跳槽了。

往事實在不堪回首,待我回首完時,我已經到了劇組。

我假裝從容地從跑車上走下來,彼時,韓遠正靠著躺椅在休息。

他看見我時,眼波微瀾,像是有些吃驚。

我環顧四周,導演、場記在內場跑來跑去,群眾演員在晃來晃去、嘰嘰喳喳。但此刻的我的形象是一名知性端莊的女強人,我不能露出半點膽怯來,我雙拳緊握,力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一隻手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我恍然抬頭,正對上韓遠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此時的我像極了落水的Rose,而韓遠伸出的那隻手,就像是一塊與我的體型100%搭配的木板,給了我生機。

韓遠拉著我,將我摁在他的躺椅上,我渾身發顫,牙齒上下哆嗦著,道:「韓遠,我跟別的經紀人不同,我給你足夠的自由,你要談戀愛、處對象,這些都沒問題,畢竟我們不是只靠顏值的。」

韓遠長睫一顫,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道:「你也覺得我可以靠演技?」

「我們即使不做那些少女粉的愛豆,還可以做師奶殺手。」我認真地說道。

韓遠那張臉是長得真好看,上至八十歲老太,下至十歲兒童,哪個在大街上看見他的大幅海報,都會停下腳步把自己湊上去自拍個半天。據說,四世同堂一起看韓遠的劇,都搶著喊韓遠「老公」。

韓遠臉色一暗,轉頭吩咐張大寶:「給她一盒冰激凌。」

張大寶極其乖巧地去韓遠的私人小冰櫃里拿了兩大盒冰激凌過來。

韓遠比誰都清楚,我一緊張就要吃甜食,尤其是冰激凌這種又甜又冰的,彷彿鎮定劑一般有效。

我吃完一盒冰激凌後,繼續剛剛的話題。我望著他的眼睛,無比真誠,道:「但是,韓遠,我需要你對我絕對誠實。」

【三】

我躺在韓遠的床上,身邊鋪滿了他的小零食,我隨手撕開一袋就愉快地吃起來。韓遠坐在凳子上,眼前煮著一鍋熱氣騰騰的小火鍋,他用一種失戀了一百次的眼神,絕望地看著我。

「沒有再私藏了吧?」我像一個地痞無賴一般,抖著腿問韓遠。

「沒了。」韓遠撈出一鍋丸子,遞到我手邊,宛如伺候甄嬛的大太監一般恭敬,「我從來沒有這麼誠實過。」

我接過盛丸子的碗,埋頭歡快地吃了起來。

「你少吃點!你就不能像宋兮一樣,控制一下飲食嗎?難道你就不怕發胖嗎?」韓遠皺眉。

「別拿我和宋兮比。」我停了停手中的筷子,有些無奈卻又故作輕鬆地笑道,「不做演員之後,對保持身材的慾望也沒有那麼大了。」

「好吧!」韓遠投降,「我是怕你吃完了,沒給我剩下一點,說實話,你的飯量比張大寶還要大一萬倍。」

「不要在意這些吃吃喝喝,我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我從手提袋裡掏出一份文件,遞到韓遠的手邊,「我這次來,是因為我又給你接了一部新戲,製片方很看好你,找了我十幾次,很有誠意!」

韓遠看也沒看那份文件,就隨手丟到一邊,道:「這次是霸道總裁還是腹黑王爺?」

我打了他的小手一下,笑道:「不要總覺得我很膚淺,我覺得你也是時候轉型了,所以,這次的劇本我認真地幫你看了。」

韓遠唇角一勾,隱隱有笑意,卻仍是克制著,道:「我一個靠臉演戲的,需要挑什麼劇本?」頓了一頓,問我,「這次是足智多謀的少將,還是身殘志堅的宗主?」

「深情鬼夫。」我淡然地笑道。

韓遠像是有一瞬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復正常:「你果然沒有叫我失望。」

我嘿嘿一笑。

韓遠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上頭顯示「宋兮」兩個字,韓遠看了我一眼,轉過身去,將電話接起,溫柔地應了一聲:「喂?」

韓遠的這一整套動作,忽然刺得我的心有些痛。

「好。我這就過去。」韓遠將電話掛斷。

我有點緊張,雖然我自詡開明,但我還是擔心網上爆出來的韓遠和宋兮的戀情是真的。

「宋兮這麼晚找你做什麼呀?」我盡量將語氣放緩,做出一副無害的樣子。

韓遠熟稔地將桌上的物品都收了,像看一個智障一樣看我,道:「跟別人借的鍋碗瓢盆,不用還嗎!」

【四】

我萬萬沒有想到,只是讓韓遠去還個炊具,都能搞出個大新聞來。我看著「聯盟星探」最新爆出來的視頻,覺得有些絕望。

標題的大字讓我覺得無地自容:網紅臉李央央無情被棄,小鮮肉韓遠深夜赴宋兮房內私會。

視頻恰好只截取到韓遠帶著東西敲開宋兮的房門,以及走進她的房間。只要再多截取一點點,就是韓遠又回到自己的房間了啊!

我憤怒地捧著冰激凌,吃了一大口,問道:「明明我也在你房裡,和你獨處了8個小時,可他們只放出你和宋兮單獨見面的那23秒,這是故意打我的臉嗎?憑什麼我就不能跟你發生點什麼呢?」

韓遠挑眉,微微一笑,很是傾城。

他將我面前的電腦挪開,欺身上前,唇角一勾,將我禁錮在身下,語氣輕佻,道:「那你……想跟我發生點什麼呢?」

我喉頭一緊,感覺身體里的腎上腺激素等各種激素在快速分泌,臉一瞬間燙得不行,我可從來沒有跟這麼帥氣的人這樣近距離地對視過啊!他的那一雙眼,像是深邃的旋渦要將我吞噬。

「我……我……」我鼓起勇氣道,「那個……我想跟你一起吃一頓麻辣小龍蝦。」

韓遠是大明星,出趟門身後偷偷摸摸跟著的狗仔隊不會少於一個團,所以,去路邊攤吃一頓消夜,喝喝啤酒、說說大話,這種普通人經常可以乾的事,韓遠卻鮮少有機會陪我一起去做。

韓遠眉梢一抬,從我身上移開,拎起一旁的西服套上,十分乾脆地答應道:「走吧!」

「等等!像你這樣,大晚上的出門戴個帽子、墨鏡、口罩,不是傻帽就是明星。」我抖著腿看著他,「你是想暴露智商,還是想暴露身份?況且,你這張臉就是化成灰,那些狗仔也是認得出來的!」

韓遠微怒:「我說李央央,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啊?大晚上的,不是人身攻擊就是午夜驚魂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道:「我們這次出去是真正地偷偷地出去,不是故意給狗仔拍,然後搞事情的,你懂不懂?」

韓遠不耐煩,問:「那你想怎麼樣?」

「來,我幫你換個裝備,cos一下朱碧石,保證那些人認出我,也絕對認不出你!」

韓遠:「……」

我跟韓遠「越獄」成功,到了一家我常去的龍蝦館。

小龍蝦太辣,夏季的風吹得人軟綿綿的,手裡的酒添了一杯又一杯。酒這個東西,喝了傷感,不喝傷情。

「李央央,你好好的,突然哭什麼?」韓遠嗓音壓低,湊過來給我擦了擦嘴。

我委屈道:「剛剛不小心揉了下眼睛,被辣到了!」

韓遠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拿礦泉水給我倒了些水,幫我洗眼睛。我與他相隔寸許,他的指腹在我的臉上輕輕摩挲,天上掛著一輪碩大的月,韓遠的眼睛,像是映著一整條銀河的星星,亮得發光。

「你剛剛的演技很棒哦!」我醉得有些迷離,喃喃道,「我差一點就以為你是認真的呢!」

「你指的是?」韓遠語氣沉靜。

「就是床上那段啊!」我提高聲音,圍觀群眾紛紛投來「我懂」的目光。

「床上哪段?」韓遠勾唇,那笑實在太邪魅。

我甩了甩臉:「就是,出門前,你把我壓在身下,問我想跟你發生點什麼那段。」酒壯慫人膽,我嘿嘿地笑了笑,「你那個樣子,很招人待見,比平時招人待見多了。」

「那不是在演戲。」韓遠用一隻手將我摁住,叫我不要亂動,我任由他拿捏,只想在他懷裡再多待一會兒。

一直以來,我和他隔得太遠,哪怕近在咫尺,因為工作、因為前途、因為夢想、因為將來,我從來不敢把那一顆真心放在靠近他的位置。我怕近一點、再近一點,我就會控制不住,可我明白,我不可以。

忽然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到臉上,眼前一片黑乎乎的。

「韓遠,你個王八蛋!」我狠狠地踩了韓遠一腳,伸手拎著他的衣領拽到自己的面前,怒不可遏,「老娘的眼線不防水!」

【五】

我這次是真的崩潰了,我們又被拍了。但這次,上熱搜榜的人是我,不是韓遠——李央央深夜街頭買醉崩潰大哭,疑與韓遠的地下戀情破裂。

我清醒過來,抱著電腦,有些遺憾,問躺在沙發上的韓遠:「為什麼這些人,拍你的時候拍得像壁畫,拍我的就像表情包呢?太不走心了吧?」

韓遠瞥了我一眼,一邊站起身,一邊嫌棄道:「這種問題,你應該反思自己吧?我反正360°無死角,無所畏懼啊!」他拿了劇本和衣服,說,「我去劇組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我蹺起二郎腿,道,「那種地方我才不樂意去!」

「不想證明自己沒有崩潰、悲傷,還是樂觀、積極向上的女強人嗎?」韓遠站在門口,手握在門把手上,調笑地看著我。

我趕忙從床上爬起來:「等我簡單地化個妝就來!」

哼!我可是強者,永遠打不垮的李央央,絕對不能向頭條新聞認輸!

我陪著韓遠到了劇組,臉上掛著最標準的陽光般的笑容,同每一個過路人打招呼。

攝像機旁圍著一群人,我跟韓遠走了過去,導演面有愁容,在對副導演發脾氣:「你怎麼做事情的?人到底還來不來了?她不演了,就換人!」

副導演討好地笑道:「人家昨天剛認了個乾爹,簽了部大女主戲的女三號,演日後會與女主會反目的閨密,角色不錯,今兒真來不了了。」

導演揮了揮手:「換人!換人!」

「咦,李央央不是有演戲經驗的嗎?」宋兮端著咖啡,看了我一眼,像是不在意地提了一句。

這種事在劇組常有發生,導演拉過一個走過路過的看得過去的人,換身衣服就能來演個不那麼重要的角色。

「對啊!」導演一拍大腿,那一拍極為用力,我都替他疼,「央央,你過來演一下這個角色吧,來,我給你講下戲。」

我尚未來得及拒絕,韓遠就拉過我,對著導演道:「我來給她講好了。」

韓遠在工作中永遠比我以為的還要認真,即便是這種特約的台詞,他都會記得一清二楚。

我抬眼看著韓遠,他神色認真,道:「你這個角色只有三場戲。第一場,撞到宋兮,害怕地下跪認錯,說『奴婢該死,請娘娘恕罪』;第二場,撞到了我,緊張地下跪認錯,說『奴婢該死,請殿下恕罪』;第三場,你就掉進太液池,死了。」

「不!我不行。」我拒絕道。

導演很是殷切,問:「央央,有什麼困難嗎?」

我想了一秒鐘,然後十分機智地回答道:「台詞太多了,我記不住。」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韓遠嘴角抽了一抽,我知道逃不過去了,只好點頭答應:「我是看剛剛氣氛有點尷尬,所以我活躍一下氣氛。我這種專業的演員,怎麼可能拒絕張導的邀請呢?我演,我演。」

韓遠低頭抿唇笑了笑,湊到我耳邊,說道:「你要真演不了,就說出來,我們頂多嘲笑你一下,哈哈——」

韓遠笑得十分敷衍、十分做作,讓我更加堅定了要演好這個只有三場戲的角色的決心!

【六】

可我沒有想到,第一場戲,竟然是我重操演藝事業的第一道大坎。

我明明每次都掐准了角度往宋兮身上撞過去的,可是她偏偏每次都避開了,我也是有點茫然。

張導有些不耐煩:「央央啊,只是場撞人的戲啊,你怎麼就是把握不好呢?」

「怪我,怪我。」我道歉道,「我沒有掌握好碰瓷的技巧。」

韓遠走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畔說道:「待會兒你作勢往左邊撞,然後往右邊撞過去。」

我會心地點了點頭,問:「就跟踢假球似的?」

韓遠揉了揉額頭,說:「你自求多福吧!」

結果,在韓遠的指點下,我順利地過了這條。韓遠站在攝像機後,給我豎了個大拇指,我羞澀地笑了笑,餘光瞥見宋兮一雙白皙的手握緊了拳頭。

第二場戲很順利,除了第一次我沒能拿捏好,直直地撞進了韓遠的懷裡,他沒推開我,倒是拿著手摸了摸我的後腦勺,叫了我一聲「傻孩子」,被我一個白眼給堵了回去。

我當然知道,重頭戲是第三場的落水戲了。

我找好了角度,往水裡跳了進去,被導演喊了停!

「央央啊,你要注意了,這水花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要自然一點。自然,懂?」

我很詫異,我又不是跳水運動員,我演個落水溺死的下人,還需要考慮水花的大小?

側頭看見宋兮正站在棚子下面,手裡捧著咖啡,身旁的助理拿著小風扇給她吹著。

我知道,這張導拿的是她宋家的薪水,受宋兮指使,給我使點絆子也正常。眼下,我也不能鬧,只好一次次地往水裡跳。

一旁的韓遠眉頭皺得緊,幾次想上前阻止,被我犀利的眼神給擋了回去。

最後一次,我跳得太投入,一頭撞在了池子里的石塊上,額頭上磕破了一大塊。我受了巨大的衝擊,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雪白的病床上。

韓遠坐在一旁看著我,見我醒來,眸色一亮。我動了動唇,他就給我遞了一大杯水,我淺淺抿了一口之後,問:「怎麼樣?最後一條過了嗎?」

韓遠將被子好好地放在床頭,又幫我掖好被角,才說:「張導說了,你閉目死去的那段十分逼真,我也覺得那應該是你演技的巔峰。」

這不廢話嗎?!我是真的暈倒了啊,那跟死了很相近的啊!

「不過,你跳水還是找了替身,而且,張導說了,替身比你跳得真實。」

我:「……」

我堂堂一個科班出身的女大學生,演技不如一個替身,這傳出去……我也只能認了。

韓遠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髮,說:「我去給你換點葯過來,你再多睡會兒。」

我點了點頭,目送他清瘦挺拔的背影離開病房。

【七】

我伸手摸了摸手機,沒摸到,大概是被韓遠藏了起來。唉,他管天管地還管起我玩手機來了,寶寶心裡苦。

我正覺得無聊,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我以為是韓遠回來了,臉上攢著笑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腿長就是好啊——」

「啊」字卡在喉嚨里,宋兮踩著一雙小細高跟鞋走了進來。

「你來幹什麼?」我對長得比我漂亮的女人一向來沒有好感。

「我代表劇組來探望你。」宋兮說著,走到我跟前。

我冷冷地一笑,看她兩手空空,不屑地說道,「鮮花水果都不帶,你說你是來看望我的?」

宋兮臉白了一陣,往我病床上一坐,再不似以往的和顏悅色:「李央央,你除了嘴巴厲害點,你還會什麼?」

我一笑:「好歹,我不會像某人一樣,花錢倒貼請人來拍自己和韓遠,還趁他出房門之前把燈關了,讓人浮想聯翩。」

宋兮一抬下巴:「你都知道?」

我把目光移開:「宋兮,你什麼都可以算計,唯獨感情,是不可以的。」

宋兮的眸色一凜:「那又怎樣?至少我什麼都有,而你就是個廢物,演戲演不好,以為你做經紀人多少能有點出息,可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韓遠擱在誰手裡,都會比現在紅一百倍!」

一般的事情,我可以不和宋兮計較,可她這會兒拿韓遠說事,我就忍不了了。我直接懟了回去:「韓遠現在這樣子有什麼不好?粉絲上億,片酬上億,出一次場賺的比普通人幾輩子賺的還要多,我很滿意,韓遠也很滿意。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半個『不』字!」

宋兮第一次在我面前卸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略有些疲憊地問我:「李央央,你到底要道德綁架韓遠到什麼時候呢?」

我一驚,手緊緊地攥住雪白的被子,直到骨節都泛了白。宋兮沒有等到我的回答,就轉身離開了。

宋兮其實沒有說錯。

我與韓遠、宋兮是大學同學,他倆是公認的金童玉女,每次班裡安排演出,韓遠演王子,宋兮就是公主,我運氣好點能演個小矮人,運氣差點估摸就是棵給人刻字玩的大樹。

我一直覬覦韓遠,他長得英俊、為人風趣,是無數少女心中的老公典範,我和他的差距又豈止一星半點?

除了道德綁架,我還能怎樣?

韓遠回來的時候,手裡捧著一大碗熱過的葯,我皺了皺眉頭,把裝葯的碗接過一飲而盡。

韓遠皺眉笑了笑:「喝那麼快乾什麼,又不是什麼好吃的,沒人跟你搶。」頓了頓,他問我,「不苦嗎?」

我搖了搖頭,輕鬆一笑:「苦是苦的,不過喝習慣了,可以騙自己,它就是甜的了。」

韓遠的臉色變了變,把葯碗收回去,頭低低地垂著,長睫毛在眼前落下一道陰影。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歉意,道:「是我的錯。」

我低下頭,把臉深深地埋在兩膝間,像是鼓足了勇氣,攥緊拳頭,說:「韓遠,我們解約吧!」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說出了這番話。這句話在我和韓遠之間等於「我們分手吧」這樣嚴重。好像真的如此了,我和韓遠的所有緣分,也就到頭了。

韓遠沒來由地笑了,問:「李央央,又是誰惹你不高興了,就拿我撒氣,還是又看上什麼新款限量口紅了?我去做代言就是了。」

你看,韓遠對我多好,為了我的願望,好好一個大男人都要去代言口紅。

「韓遠,合同我讓張大寶給你送過去,我累了,想睡會兒,你走的時候給我帶上門。」

室內無聲,良久,我才聽見韓遠輕輕地問了一句:「李央央,你是認真的嗎?」

我的手緊緊攥住被子,整個人都在顫抖,咬牙一字一字地答道:「是,我是認真的。」

「好。」這是韓遠給我的回答,然後是病房的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就彷彿,把我和韓遠之間的那道門,永遠地鎖上了。

【八】

我從前,不長這樣。

那次,韓遠去拍戲,當時,他剛剛出道,這部戲對他日後的星途十分重要。他演男二號,我演女二號,他為了救女一號,陷入險境,我為了救他,也陷入險境。

那是一場爆破戲,道具組卻出了意外,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看見火光乍起的一瞬,撲過去護住了韓遠。

烈火在我的後背燃燒,被我壓在身下的韓遠雙目瞪大地看著我,滿臉不可置信。我忍住後背被灼燒的疼痛,給他講笑話活躍氣氛:「我難得演得這麼逼真,可惜這裡沒有攝像頭。」

濃煙滾滾,我聽見外面有救護車的鳴笛聲、紛繁嘈雜的人聲,人影幢幢,我卻在一片混亂中,聽到了韓遠沉悶的心跳聲。

那時我默默地暗戀了韓遠四年,悄無聲息得像一個透明人一樣跟在他身邊。那天,我第一次聽他叫我的名字,他說:「李央央,你真傻。」

傻不傻什麼的,只有喜歡上一個人,才知道啊。

為此,我毀了容,因為整個人都壓在韓遠身上,所以燒傷程度達到70%,我覺得,我能活下來就很幸運了。

韓遠被濃煙嗆過,也在醫院住了段時間,但比我的情況好得多。我在重症病房躺著、一動不能動的時候,能看見韓遠穿著病號的衣服在外頭看著我。

後來,我好一些了,他就偶爾進來陪我,跟我說說話。

他說:「李央央,你快點好起來吧,我欠你太多,如果你願意,我就肉償了。」

他說:「李央央,你是不是喜歡我?你重新站起來,我就也喜歡你。」

他說:「李央央,我火了,以後會有很多很多錢,全部都給你,讓你做最美的女人,在別人的眼裡、我的心裡最美的女人。」

我覺得我這張臉終於有救了,手能動之後,我翻出了一張范冰冰的藝術照,抖著手給韓遠吩咐道:「我……我要整成這樣……」

所有的苦難,我都一點點忍受,然後一點點抹平。

花了不少時間,我終於能重新回歸熒幕了。韓遠知道我愛演戲,是個戲精,便費了不少心思給我弄進他那部戲做女一號。世人不知前情,都把我當作是個熱愛整容的女妖怪,一個連豐富表情都無法做出來的人,憑什麼去演繹別人的喜怒哀樂?即使我的心中,還有那樣一個夢在。

於是,我改行做了韓遠的經紀人,陪著他,一步步、一點點地朝我的夢、他的夢前行。

宋兮說得沒錯,我是在道德綁架韓遠。我時常想,如果沒有那一次的意外,沒有那一次的奮不顧身,我又怎麼可能這樣靠近他?

可是,一切都結束了。

【九】

張大寶打電話來的時候,我知道,韓遠出事了。

他拍古裝戲,演一個大俠,閑得沒事就愛在天上「飛」。威亞忽然斷了,他跌斷了腿,被送往醫院進行急救。

我火急火燎地跑到韓遠的手術室外,看著那正在做手術的房間的紅燈亮著,心彷彿空掉了一塊。

醫生出來的時候,一臉陰鬱,我撲過去抓住醫生的手:「醫生,韓遠有沒有事?他的腿怎麼樣了?他的腿能不能保住?他一向愛吹自己身高2米,他不能失去他的腿的!要不然,你把我的腿截了,給他用!矮是矮了點……」

「快閉嘴吧你!」韓遠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出來,「你這陣仗,不知道的以為你要醫鬧了!」轉頭帶著歉意對主治醫師道,「王醫生,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著急了點。」

王醫生笑著搖了搖頭,帶著人走了。

我趕忙撲到韓遠的跟前,蹲下身子:「你……你下半輩子就這樣了?那以後你拍戲,不是就只能截圖到上半身?外景也不能出,只能摳圖?跟你合作的女演員還得蹲著演戲,會很苦吧?」

「那你還要不要我?」韓遠看著我,一字一字地問。

「那不解約了!」我發誓道,「我繼續做你的經紀人!」

「我說的不是這個。」韓遠一頓,「我是說,做我女朋友,以後,做我的妻子。」

我的唇有些抖:「你給我賺了錢,很多很多錢,所以,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了。我有錢就夠了。」

「可我不夠。」韓遠喉嚨一緊,「你看不出來,現在,是我在道德綁架你嗎?」

「韓……韓遠你用一條腿……」我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只覺得如鯁在喉,「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韓遠唇角一彎,站了起來……

「韓遠!你誆我!」我震驚地站起來,說道。

「是啊……但剛剛說的話,全是真的。」他把我攬在懷中,手輕輕拂過我的髮絲,「李央央,你這個小傻瓜。」

【十】

李央央一直不知道,我喜歡她。

她總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我身後,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我一轉身,她就滿臉通紅,平日里伶牙俐齒,這會兒就結結巴巴。

她熱愛演戲,哪怕不是女主角,甚至不是女配角,一棵樹、一朵花,她都用心地揣摩,演得逼真,和宋兮那些人完全不同。

她們要的是台前光芒萬丈和無盡的掌聲,可李央央要的,只是簡簡單單地融入每一個角色。

那次意外,其實我是想護住她的,卻沒有想到,她反過來將我壓在身下。

那是我和她距離最近的一次,她再也不是小心翼翼、唯唯諾諾,她是那麼勇敢,甚至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我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讓她重新恢複信心,可惜,世人眼裡容不得沙子,她離開了她最熱愛的演藝行業,做起了只會數錢拉活的經紀人。

這倒也好,她在我身邊,我能給她全部她想要的。直到她要解約,我才明白,貪戀在一起的時光更甚的那個人——是我。

尾聲

韓遠執意要跟我重新簽約。

「你這個人,要不要這麼矯情,憑我倆的交情,用得著重新簽約?」

韓遠一哂:「我這個人不講道義,沒有信用,這次必須賭注更大才行。」

誰讓你是我喜歡的男人,除了慣著,還能怎樣?

韓遠把合同遞過來的時候,我愣了一愣,而他正狡黠地看著我。

合同上寫著大大的幾個字「演員經紀合同」。

甲方是他,不是我。

韓遠直接把合同翻到最後一頁,一枚鑽戒赫然出現在眼前,他伸手在合同上給我畫了畫重點——

李央央飾演李央央,韓遠的妻子。

合同有效期:一輩子。

「簽不簽?」韓遠抬眉。

「簽啊!」我點點頭,「不過,你也得跟我簽一份。」

「嗯?」他尾音一揚。

「韓遠飾演韓遠,李央央的丈夫,沒有有效期,敢違約就槍斃!」

「看來……為了好好活著,我得用心飾演了。」他俯下身子,在我唇上輕輕一點。

當然,這也會是我,演得最用心的一部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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