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裡，所有人同處一地，卻都面無表情

美國人丹尼爾·李·波斯特（Daniel Lee Postaer）因為工作調動來到上海，但私底下，沒人知道他是帶著某個人破碎的記憶來的。

那個人是他媽媽。

work from "motherland"

她是個上海女人——或者也不能嚴格這麼說，因為1951年，她3歲那年就被父母帶走了。先是在香港成長為一個少女，後來終於落腳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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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上海，還有這個家庭最大的隱痛：當時，比母親小兩歲的親妹妹梅梅被作為「應允政府一定從香港返回的抵押品」留了下來，而他們卻並沒兌現諾言。

「我覺得媽媽一直很內疚，雖然這是她無法左右的事情。」Daniel說，「但它沉甸甸地壓著她，祖國成了一個被丟在身後、從不熟悉但也沒法被忘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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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媽媽和梅梅姨終於在洛杉磯團圓。梅梅姨講述的故事讓她對陌生的祖國更生怯意。那種好奇心，好像隔了一輩，傳到了我身上。」Daniel說。

好奇是內在的，眼光卻是西方的。

2004到中國時，「在全球經濟衰退的潮流下，中國城市卻在經歷前所未有的發展，外國人管它叫『瘋狂、瘋狂的東方』。在上海，一年過起來像是五年，我們沒日沒夜地幹活。我的一些客戶，比如耐克公司，和大家一樣辛勤。生活讓人興奮又筋疲力盡，所有人都覺得中國就是那個』應該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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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五年，中國會發布下一時期的新計劃。這片土地上，社會、文化、經濟相關的一切都以數字出現，但並非沒有代價。速度，以及暢通無阻的城市擴張會在日常生活中留下痕迹，有時深遠，有時很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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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後來回到美國生活，「這些畫面反覆出現在夢境里，促使我再次回到中國，走街串巷地尋找它們……每張照片都是個舞台，布景和演員轉瞬即逝，但能凝固住瞬間，對我來說既舒了口氣，又獲得些力量。」

並且，這種感受不僅僅發生在中國。

work from "boomtown"

2012年，Daniel辭去中國的工作，回到舊金山後，他意外發現這裡正在經歷「和21世紀初中國城市類似的事情」。

work from "boomtown"

「舊金山被一股高科技熱潮控制住了。房租高到難以承受，我讀的藝術學院因為交不起房租，從一個區被驅逐到另一個區。家庭經營的』爸媽店』被高級餐廳和精品店取代，谷歌巴士在街道上高傲地穿梭。一夜之間時髦咖啡館入侵了唐人街……」

work from "boomtown"

這些並不令人陌生。當城市以風捲雲涌的速度變化，居民能做和願意做的，有時就是插上耳機、面無表情地走在街上，與此同時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城市變成一個奇怪的地方，所有人同處一地，甚至相互擁擠，卻都活在平行宇宙中。

work from "boomtown"

Daniel拍下這些場景，他用照片偷偷猜測著「他們是誰，他們正去往哪裡，在千篇一律的城市經歷下，他們在思考和感受些什麼」。

work from "river"

有時候拍攝城市讓他覺得精疲力盡，他就回到家鄉洛杉磯，到洛杉磯河旁邊消磨幾個小時。

work from "river"

「我穿著雨鞋，往往走上兩小時都看不到一個人。它的美麗和寧靜讓人沉迷其中……那些被城市過濾出來的價值觀和事情似乎被這裡的樹和灌木捕捉住了，生活在河邊的人像是』法外之徒』，他們的存在也提醒著大城市的真相。」

work from "river"

然而今天，即使是這樣的部分也在飛速消失。「突然間，河邊建造起現代loft公寓，還被命名為』河邊別墅』，咖啡館林立岸邊，老橋樑也被充滿未來主義色彩的建築物取代……」

work from "river"

「只有在照片里，我還能搞懂自己所處的這個時代。」

文 / 胡陽瀟瀟

圖片來自攝影師官網，版權歸作者所有

2017年影像上海藝術博覽會上，Daniel Lee Postaer的作品「boomtown」在「核心」板塊中展出。作為亞太地區最具國際影響力的影像藝術平台，影像上海將持續為國內觀眾和藏家推介世界範圍內具有影響力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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