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萬章：姜今繪畫的韻味

「屋角牽藤餘蔭嬌，秋風起兮尚未凋。誰家瓜熟還不摘，待到來年好新苗」，這是畫家姜今(1923—2007)在其《屋角牽藤》畫中的一首題詩。在這幅畫中，次第錯落的四隻絲瓜懸於藤蔓之中，絲瓜為赭色、綠色、花青與淡墨所繪，而藤蔓大部分以潑墨揮灑，一部分則以赭色渲染，垂藤飄曳，清新自然。正如作者題識所云：「春藤之難處在柔中得其骨力者為上上也，缶翁能手也」，此畫正是柔中帶剛，剛柔並濟，充分展現了姜今花鳥畫的藝術特色。而「缶翁」即吳昌碩(1844—1927)，可知其淵源有自。除私淑缶翁外，姜今曾追隨雷圭元(1906—1988)習圖案，又從潘天壽(1897—1971)習國畫，其中於潘氏浸淫尤深，故在其畫中，潘天壽的影子揮之不去。在姜今習焉不察的師承中，畫中有著顯著的潘氏烙印。不僅有強烈的色彩對比，大塊的積墨，以及樹木、山石和鳥雀的造型，而且在書法上也如出一轍。這種較為徹底的臨習對姜今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潘氏繪畫的元素造就其繪畫的蒼勁、豪放與恣肆淋漓。他本為湖南醴陵人，藝術活動長期在廣東，曾為廣州美術學院教授，但其繪畫中的嶺南基因很少，這是其有別於廣州同行的特出之處。水彩畫家王肇民(1908—2003)曾稱「姜今同志的畫與關山月同志、黎雄才同志的畫，可以合稱廣州國畫界三老」，但就其畫風來看，姜今的畫還是與關、黎二人大異其趣的，其迥異之處即在於此。(圖1)

圖1、姜今《屋角牽藤》

作為潘氏繪畫的重要傳承人，姜今並非拘泥於一家一法。在其畫中，尚可見到有八大山人朱耷(1626-1705)和趙之謙(1829—1884)等人的痕迹，當然，更多地還是來自博採眾家之後形成的自家風貌。他在技法與意境上來源於潘氏，但卻與潘氏各有千秋。在水墨的運用上，他解衣般礴，而在用筆的老辣與奇崛方面，則較潘氏略遜一籌。但在構圖與色彩的多樣性方面，似乎又略勝一籌。他在畫中所表現出的淡雅秀美，則是與潘氏的渾厚壯美有著涇渭之別的。(圖2)

圖2、姜今《蒼穹旭日》

姜今在繪畫之外，擅詩文、書法、篆刻，有《姜今詩文集》、《畫境：中國畫構圖研究》、《中國花鳥畫發展史》、《姜今篆刻集》、《畫外篇》等行世，是一個少有的畫筆與文筆並美的畫家，因而在其畫中，流露出的文人意趣就非常明顯。他不僅在繪畫中蘊藏豐富的內涵，在畫上往往題上短章小句，為其畫注入了舊式文人的符號。他在談論文人畫時曾說：「文人畫重文，文化素養，文人氣質，重人品，有書卷氣，在畫中，筆墨中看到文人的思想感情」，在他的畫中，就能看到這種文人畫氣息。他的繪畫，簡潔清雅中不乏厚重之感，意境深邃中不乏古拙之韻。畫中表現出的詩書畫印相結合的意趣，正是二十世紀下半葉以來畫壇中漸行漸遠的文人氣質。當我們今天重新閱讀其洋溢著濃郁文人氣息的畫作時，這種感覺就格外強烈。(圖3)

圖3、姜今《藤蔓花草圖》

2017年9月3日時客穗城之意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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