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口遇難潛水員：技能裝備全球頂級，不輸水下特種部隊

圖：豆腐姐

9月6日，兩名GUE組織的潛水員徐海燕、孫昊，在唐山潘家口進行水下長城探索測繪時失蹤。9月18日，兩位遇難潛水員的遺體均被發現。

孫昊先生筆者並不熟悉，而被尊稱為豆腐姐的徐海燕，她撰寫的文章，一直是筆者規劃自己潛水技能學習目標的重要參考和依據。原本還以為，將來有機會能參加豆腐姐的潛水技術講座，向國內最優秀的潛水教練之一當面學習，但......

一：GUE是個什麼組織？

豆腐姐和孫昊所屬的GUE組織，全稱「GLOBAL Underwater Explorers」，中文譯名「環球水下探索」；是一個非營利性的跨國潛水組織，成立於1999年。並非所有GUE成員都是全職潛水員，比如豆腐姐此前的本職工作是科研，她本人是國內一流的科學家。

圖：有太多的歷史，太多的未知，沉沒在水下，等待被人所發現認知

GUE主要的目的在於提供高水平的潛水員專業技能課程訓練，推進對於水下環境的研究以及生態保護，尤其擅長於水下洞穴的探測和測繪。GUE組織並不是高度封閉、神秘、難以接近的，它同樣提供非常基礎的課程，符合要求的人都可以報名參加。

GUE組織的水下探索取得了很多的成果。比如除了16世紀瑞典軍艦「火星號」的發現外，還在墨西哥Hoyo Negro洞穴中發現了一具12000年前的人體骨骼，這是迄今為止，美洲發現的最古老和最完整的人體。這是兩個足以改寫考古和人類學發展教科書的成果。

而GUE在國內，由於還沒有足夠培訓出足夠數量的高級潛水員，項目推進相對較慢一些。此次豆腐姐和孫昊先生的遇難，對於中國水下探索和測繪是非常巨大的損失。

二：遇難的潛水員擁有非常優秀的技能和裝備水平

GUE組織本身就是在在大深度的洞穴探索潛水活動中形成的，他們的培訓重點，也始終在於培養能在最艱難、最危險環境下，進行有效團隊協作的洞穴潛水員。以豆腐姐本人為例，她擁有五個技術級別認證：GUE TECH 2、GUE CAVE 2、IANTD rEvo CCR MOD 3、TDI ADVANCED WRECK、PADI OWSI。

圖：洞穴潛水

GUE TECH 2、GUE CAVE 2是GUE組織的最高級技術潛水和洞穴潛水資格認證。由於洞穴潛水本身的高風險，GUE要求潛水員的裝備和技術動作必須嚴格的標準化，避免行動中的協同和互助不便，因此GUE不接受其它組織頒發的技能認證。

圖：洞穴穿越和勘探，需要嚴格的活動計劃以控制風險

這兩個資格認證，意味著潛水員能根據水下任務的不同要求，使用非常複雜的設備——包括多個氣瓶、調節複雜的不同比例氧、氮、氦混合呼吸氣體等等，進行大深度、長時間的水下活動；能夠進入狹小的水下封閉空間進行探索，有能力應對各種突發的設備故障和其它威脅。

圖：豆腐姐使用CUDA 650水下推進器

圖：豆腐姐使用閉式循環呼吸器

圖：豆腐姐使用閉式循環呼吸器

IANTD rEvo CCR MOD 3，是由「國際氮氧混合氣及技術潛水員協會」組織認證的，是針對特定型號水下閉式循環呼吸器的使用資格；這代表使用者有能力完成對於這種複雜裝備的日常檢查維護，在水下能正確的使用這種裝備，並正確的判斷故障現象進行緊急處置。

這種呼吸器在影視劇種經常成為海豹等水下特種部隊活動的象徵物，它能吸收掉潛水員呼出氣體中的二氧化碳，並補充氧氣和稀釋氧氣濃度的氣體。

圖:沉船和洞穴往往入口狹小，進去以後很難找到回來的出口，而且很容易被卡住

圖：沉船內部往往能見度極差

TDI ADVANCED WRECK，是「技術潛水員國際組織」認證的高級沉船潛水員課程。它代表著潛水員具備足夠的訓練水平，能夠可靠的分析和判斷沉船等殘骸的情況，並進入內部探索測繪，且有能力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而PADI OWSI，是由「國際專業潛水教練協會」認證的開放水域水肺教練資格。PADI對大眾來說可能知名度是最高的，因為相當多的人接觸休閑型的潛水運動，都是由PADI提供初級潛水課程，並頒發「開放水域初級潛水員」OW和「開放水域進階潛水員」AOW證書。

三：水下探索和測繪具備較高的風險性

和地面不同的是，水下的高壓環境——包括大氣帶來的一個標準大氣壓，以及每10米水深額外加大的一個大氣壓壓力，會使得人體對於呼吸氣體的反應出現截然不同的情況。

圖：急性氧中毒引發的抽搐

更直接的說，除了氦氣以外，氮、氧、呼出的二氧化碳廢氣，任何一種氣體的比例如果不能和當前的水深壓力與潛水員自身的體質特點進行較好的匹配，都極有可能導致潛水員出現嚴重的思考能力下降（表現為發傻而不自覺），乃至於急性的抽搐、昏迷。

很多人一直誤認為潛水員背的氣瓶都是氧氣瓶，但實際上在高壓環境下，高濃度氧和純氧，極有可能在瞬間就使潛水員出現嚴重的中樞中毒現象，最後溺死在水裡。

圖：豆腐姐生前給出的關於呼吸氣體調節的GF計算說明

而豆腐姐和孫昊先生他們進行的大深度水下探索和測繪，潛浮過程中壓力變化非常大，需要更為複雜的呼吸氣體使用管理。此外還有氮氣在高壓下大量融入血液等問題，如果從大深度直接快速上浮，氮氣不能提前在合適深度從體內安全排出，會引發嚴重的減壓病，嚴重的情況足以導致殘疾和死亡。

除了潛深以外，在狹小的封閉區域中還存在大量的風險——比如潛水員捲起的塵土會在瞬間使能見度降低到極低乃至於歸零的情況，在水下完全喪失視覺和方向感——特別是在中性浮力的情況下，人處於一種失重的狀態，連上下都非常難以分辨。這極有可能使得潛水員無法尋找到正確的出口退回到安全水域，即使是在有引導繩的情況下。

圖：電魚捕撈在中國屢禁不絕

此外還有一個極高的危險來源，就是水面上其它不可控的外來因素。每年都有大量的潛水員在一定深度停留進行減壓和上浮的過程中，由於機動船的發動機撞擊、漁網等捕魚器材而意外死亡。

而江河湖海，由於執法力量的密度太低而且無法常駐，歷來就有濃重的法外之地色彩；很多事故和違法犯罪行為最後都無法查證落實，甚至從頭到尾就不為人所知。

四：兩位潛水員的遇難，使得這世間又少了兩位可為良師益友的人

在豆腐姐的文章中，有相當大的比例都是講述和分析潛水事故和死亡案例的——尤其是在她最擅長的洞穴潛水領域，至今能出現事故能獲救生還的例子，全世界也寥寥無幾。

人之所以為人，就在於人有自主思考的能力，有著追逐知識與自由思想的慾望。一個人的境界與格調，也體現在滿足果腹保暖之後，他的追求高低。

圖：孫昊先生

圖：豆腐姐

一個有意識不斷培訓自身技能、完善自己知識結構、在充分了解風險的前提下，仍然敢置身險境去探索未知世界，並且不吝於分享自己所得的人，永遠是值得傾佩和學習的。

豆腐姐是個極接地氣的人，她的生活里柴米油鹽的煩惱一樣不少。她也是個認真生活的人，只是她選擇在生活的瑣事之餘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並達到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這樣的人，才值得傾心與之結交，將之視為師友、視為能幫助自己修正人生觀世界觀，實現自我靈魂境界升華的參照標準。而豆腐姐和孫昊先生的遇難，使得這世間又少了兩個這樣出色的人。

豆腐姐作為一個跨洲越國，下過太多技術難度和風險高得多的洞穴、沉船的資深潛水員，與其搭檔雙雙遇難在潘家口；原因出在他們自身的技能、裝備、行動規划上的可能性，實在難以令人相信。

豆腐姐曾說過，潛水員在潛水事故中最大的死因，就是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希望這一結局，不會發生在豆腐姐和孫昊先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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