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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與我 曬書

一本我送出去的小書,在輾轉了近十年後,居然以「竊」的方式重回我的手上,真是奇妙。

那年回到鄉下老家,院子里的情景讓我很是吃驚:滿院子滿地都是書,一本本,一排排,一列列,擺滿整個院子,只留出了窄窄的過道。風吹過來,書頁波浪般嘩嘩翻動,陽光打下來,「波浪」有點炫目。泡桐淡紫色的喇叭花悠然飄落,鑽進翻動的書頁里成了書籤。母親從書堆里站起來,挪開小馬扎,摘下老花鏡,慈愛地笑著說:「我給你晒晒書。」

結婚前積攢的兩大櫥子書我都擱在了老家,沒往城裡運。母親主動擔起了保管的重任。兄弟姊妹來拿書看,母親都牢牢記在心裡,及時催促他們按時歸還。 母親上過「文革」前的掃盲識字班,認識一千字左右,已經夠用了。舅舅是文盲,出門舉步維艱,由此母親深知讀書的緊要。家裡支出用度再緊巴,只要我說買書,母親總是東挪西湊及時給我。打小,農活再忙,只要我在看書,母親絕不會派我幹活。母親在和左鄰右舍閑聊時候,總是有意無意說一句:我兒子在看書呢。母親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我是村裡屈指可數考上學、躍過龍門的農家子弟。

午後,我和母親一本一本翻過書來,再晒晒封底那一面。母親笑道:「我看看我的寶貝兒子看什麼寶貝書。」說著拿起一本荷爾德林《人,詩意地棲居》,翻開扉頁上我的淘書小記念起來:「在暮色蒼茫里漫步遼寧師大校園,於櫻花樹影里邂逅小書攤,一靦腆女生處理舊書,遇此書,半價購之乃去。1994年4月16日晚於大連。」母親翻了一下,說看不懂就放下了。又拿起一本薄薄的白皮書《鄉愁的理念》,是董橋的,照例還是先念扉頁我的購書小記:「逛大學扎堆的濟南文化東路,往來皆年輕面孔,間或遇到面熟之老學生,頷首微笑。路東段三聯書店濟南分銷店購董橋《這一代的事》及《鄉愁的理念》,久慕董橋文名,今足願矣。1992年6月2日。」母親慨然嘆道:「兒子啊,原來你跑了好些地方啊,我都不知道。」

母親逐本翻閱著輕聲讀著書上的小記,幾乎每一本都有來歷,都有故事。母親拿著劉以鬯的《酒徒》咯咯笑著喊我過去細看。原來是多年前一幫書友聚飲後去市水利局庄君家小坐,趁庄君去沏茶的機會,我們幾個書友紛紛去她的書櫥前竊書,我一眼看見《酒徒》抽出來藏到了包里。回家後打開,見扉頁上有庄君龍飛鳳舞之小記:「老賀贈王書一捆,王大醉,余抽出幾本匿包中。余亦大醉,半夜醒來,探手入包,書尚在,安心睡去。」一本我送出去的小書,在輾轉了近十年後,居然以「竊」的方式重回我的手上,真是奇妙。整個下午,母親一直笑個不停。

那個初夏,梔子花氤氳的香氣里,我和母親坐在書堆里,一本一本翻曬我喜歡的書。母親用棉布仔細拂拭著,娘倆漫無目的聊天拉呱,光影在從書本上抬頭低頭的瞬間消失。梔子花開的時節,已經有點熱,母親用手背拂了一下額前的發,沖我一笑,她的白髮斜刺里探出來,讓我心驚。

多年以後,母親心臟病突發,溘然長逝。那兩大櫥子書我經常摩挲、翻閱,心裡時時蒸騰起無盡的思念。因為,每一本書上都留下了母親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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