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界波：從出局夜的噩夢驚醒 馮瀟霆說想再沖一次
撰文/曾瀟
從多哈回來已經十多天了，馮瀟霆還是沒有緩過來，他叉著腰、搖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不敢想那場球，真不敢想，就像噩夢一樣」。
更糟糕的是，從噩夢裡醒來只會有一身冷汗，而兵敗世預賽則是刺骨的現實。
首爾仰頭長嘆不讓淚水留下，長沙在舉國歡騰中掩面啜泣，到在多哈留給世人一個顫抖的背影，馮瀟霆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一腔熱血遭當頭一棒，可想而知他這些天的滋味。
國足出局兩周後，馮瀟霆依舊難以釋懷。
「尤其是晚上，真睡不著，心裏面的坎過不去」
他吞吞吐吐地說著，東北口音比平常更濃了：「唉，是不敢想，但沒法不回想。剛回來那幾天，確實想得蠻多的，心情不是很理想，挺難過的。尤其是晚上，真睡不著，心裏面的坎過不去，怎麼也過不去。」
更不要說又在亞冠上逆轉四球而無法晉級，「晚上比完賽，已經十二點了，吃完東西回來，一點多兩點。想睡、很累，非常想睡，躺了一個小時，就是睡不著。起來幹什麼呢，看看手機，朋友圈一看，大夥都睡不著。朋友圈裡聊聊天，每個人都睡不著。難受，最後差一點運氣，不甘心。」
馮瀟霆有個鄰居，大家都叫他國慶，是馮瀟霆在廣州最好的朋友之一。這些難熬的夜晚，國慶經常陪在身邊。「我就在他家陪著他，也不敢多和他說話，因為也不知道說什麼。聊足球怕勾起他的傷心，聊別的又不知道聊啥。兩個人就這麼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國慶繼續說：「看著他的樣子真不好受，愁眉苦臉的。如果他不是球員，我就帶他喝酒去了，但他是球員又不能喝，所以只能就這麼擱家裡扛著。有時候很晚了，他也不讓我回家，我看他這樣子也不忍心回家。」
最近一個月，馮瀟霆幾乎是硬挺過來的。馮瀟霆說：「盡量去承擔吧，不承擔也沒辦法。這就是我們的職業。需要具備這些承受能力。家人朋友很重要，還有隊友，我們一起去承擔。每個人找一些方式吧，如果是張琳芃估計又去健身房嘩嘩地練了。只能這樣了。」
說到張琳芃喜歡去健身房拿杠鈴發泄，馮瀟霆苦笑了兩聲。
騰訊體育對話馮瀟霆
「贏韓國就是舒服，怎麼都舒服」
好在，十二強賽也不全是痛苦的回憶。一提起贏韓國，馮瀟霆緊鎖著的眉頭舒展了很多。
「那個比賽，當時打韓國嘛，無論球隊，還是球員，雖然沒有公開說必須得贏，但那個時候，感覺就是肯定、絕對不能輸的，感覺如果輸了全中國的球迷和輿論都不會放過我們的。球迷、所有人也說了，都要贏韓國，就算不贏也不能輸。」
「我個人壓力也大，當時我在客場打完之後，就說我回主場肯定能拿三分，當時也忘了誰給我提問的，我說我很有信心，回國內贏韓國沒問題。肯定能拿分，幾分，三分。當時賽前壓力就有點大了，一個是也說過這樣的話，再加上那個時期，都說一定要贏。」
而且有時候，槍口並不會一致對外。「其實也有不看好的，說我們別說大話，拿什麼贏韓國，一天到晚就吹吹吹，少輸幾個就不錯了，還有一些負面的評論。當時的情況，我們是普遍不被人看好，畢竟韓國非常強，我們的壓力非常非常大。」
在長沙賀龍體育場，馮瀟霆就像開了掛一樣。他貢獻了3次搶斷、4次攔截和7次解圍，均是全隊最高。更讓人驚訝地是，他全場完成3次精彩的突破，不僅是中國隊最高，還要比具滋哲和寄誠庸這樣的旅歐進攻球員多得多。
「作為我們球員來說，一個是想贏，一個是壓力，又有愛國的情懷。我們經常代表國家出戰，那種時刻，我們真的體現愛國，必須得拼，必須得贏。跟韓國這場比賽，發揮都多一些，做得多一些吧，我的慾望非常強。我之前也在韓國聯賽踢了兩年，對韓國球員也比較了解，我又是老隊員，本該多做一些，希望通過我的努力，多做一些，激發團隊更多的力量。」
談起這載入史冊的勝利，這位1米87的漢子，快32歲的老將，笑得像個孩子。
「豁然開朗啊，心情老開心了。當天晚上心情就不一樣了，真得像在戰場上打贏一場戰鬥，特別解氣，特別特別解氣。那種時期，就是解氣。當晚看到很多球迷，以我們為自豪，心裡特別開心。就感覺像過年，嘩嘩手機上信息都好幾百條。特別特別舒服，怎麼也形容不了，就是開心舒服，太舒服了，哈哈哈！」
進擊夢想的道路上，儘管充滿艱辛，也給國腳們帶來了許多歡樂。
「結束那一刻，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聊著聊著，馮瀟霆又聊到了最後那兩場比賽，他仔細地回憶，語速漸漸加快，似乎俄羅斯世界盃的夢還在。
「中國隊不是強隊，亞洲排名也很靠後，高指導當時也說我們就是最後一個進來的，我們能力就是這樣。但我們靠去拼、去努力、去搏，拼下來了這麼多場比賽，把韓國、烏茲別克拼下來了，伊朗拼平了。每場比賽如果按實力，外界早就覺得我們該淘汰了。」
「但沒辦法，我們就是得拼，就是一場場去拼，我們大夥在一塊，一直是逆境。沒想出不出線，只要有希望就去拼，也拼出來了。哪怕是在馬來西亞那場比賽（客場2-2敘利亞）平了，大夥也是特別沮喪的，大夥說了一些負能量的話，後來看看，還是覺得有一丁點的機會。」
再回憶起那晚的多哈，馮瀟霆眼眶泛紅，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不知道哪位大師給算的，零點零幾的機會。對外界可能是絕望，但對我們就是希望，百分之一就是百分之百。比賽的時候，我們一直不放棄，哪怕少一個人，我們還是抱著希望，再打了一個。」
只是，夢想突然破碎了，而且破碎的聲音，那麼刺耳。
「當時打完，我看著記分牌，我們贏了。聽到教練說那邊打平了，就像一盆冷水，嘩啦一下空白了，想不明白了，也不知道該想什麼了。」
國足出局夜，我們記住了馮瀟霆的淚水。
三十而立，一肩是事業，一肩是家庭
再多的情緒，馮瀟霆還是要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置在心底，下個月就滿32歲的霆哥，要繼續背負著球隊和家庭往前走。
「一直把自己當個年輕球員，現在一看，球隊里年齡前三甲了，老隊員了。三十而立吧，30歲有個變化。去年開始，感覺自己要承擔很多責任，包括不同角色的演變，工作、俱樂部，回家還得照看家人，還有孩子，挺不容易的。」
馮瀟霆在場上如何承擔責任，外界看得一清二楚，無論是國家隊還是恆大，他和鄭智一起，永遠最讓人放心。在場外，沒人注目的地方，他對家人則是濃濃的愛。
好朋友國慶說：「平常他和他愛人算是異地，他愛人每次來廣州，霆哥多累也會好好陪陪她。比賽前他要訓練要備戰，比賽後不管多累，就算嫂子說算了沒事，霆哥也要堅持帶嫂子出去吃好吃的。」
「前陣子，嫂子來廣州，贏球之後霆哥叫上咱們一起出去吃飯。路上嫂子找了個水果店下車買點水果，本來霆哥還有說有笑的，結果嫂子買完水果回來，霆哥就在車上睡著了，鼾聲都起來了。」
在女兒面前，馮瀟霆變成了溫暖的父親。這個月，他的女兒從老家來到廣州正式入讀一年級，訓練之外，陪伴女兒的成長是他生活的重心。只要在廣州，每天他都會去學校把女兒接回家吃午飯，再哄女兒睡午覺。
「開學前霆哥去參加小學的家長會，老師說家長要做個榜樣，在家裡營造良好的學習氛圍。所以晚上訓練完回家，他都不打遊戲不看電視，而是陪女兒寫作業。」
國慶感慨地說：「我也是當爸爸的，我覺得霆哥真是個好爸爸。」
俱樂部與國家隊的雙重身份，讓馮瀟霆需要承擔更多責任。
「血仍未冷，真想再沖一次」
馮瀟霆的微信頭像是他身穿國足球衣拼殺的樣子。「這就是我吧，其實這是我的一個夢想的追隨，這是用這張圖片，代表著我的事業代表著我的夢想，一直沒換。」
每次在社交平台上發段子，他都會用這樣的句子結尾，「我有一個夢想，中國足球，走向世界。」
問他，以後再寫段子，會不會仍然寫上這句話，他想了很久才出聲。
「會寫，會寫。血仍未冷吧，還是一腔熱血。還是有夢想，還是有希望，再堅持。這兩年狀態這麼好，希望保持住，真的想有機會再沖一次。中國足球，進步蠻大的，和以前比真得蠻大的。我們國家隊的排名也是最近最高的，我個人有一些貢獻，蠻高興的。「
他頓了頓，堅定地說，「中國足球走向世界，不會變，這是所有人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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