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下的都市，回不去的故鄉

留不下的都市

回不去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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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Z來自湖南的一個小鄉鎮，憑著自身的努力考取了一所上海的名牌高校，大學四年勤勤懇懇，踏踏實實。拿獎學金、交女朋友、當學生會主席、保送碩士研究生，這一切在外人看來，似乎是那麼的順湯順水。

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絲山咔咔里走出來的窮孩子樣子，相反，整潔的衣著，穩健的舉止，風趣的談吐總能讓他在人群中脫穎而出，一副黑框眼鏡使得青澀的面龐上多了些許文氣。自信而又充滿實力的他總是面帶微笑地迎接晨曦，話別晚霞。

碩士研究生讀的是國內TOP1的學校，而且專業也比較熱門。本來認為，他的一生將註定是與京滬這兩座大城市結緣的。可是最近，這一切好像都在發生著變化，他說不出來哪裡在變，但他的心態確確實實在發生著不大不小的波動，從自信從容到略感浮躁和被動，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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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士期間按部就班地學習，考試，實習，然後進入畢業季。直到有一天，他坐地鐵時看見一塊廣告牌，上面赫然寫著這樣幾個大字「故鄉眼中的驕子，不該是城市的遊子」。那一刻，他止不住地流下了莫名的眼淚。他明白了，面對畢業季，他突然變得茫然了。該去哪？這是個問題。

按道理說，他的選擇有很多，可以選擇留在帝都，也可以回到夢想起航的地方——魔都。再或者回長沙這種二三線城市，也能很快進入小康生活的狀態。當然，廣州，深圳，杭州等東部大城市也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以前，他經常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可是，八月底的一個周末，遠在浙江義烏做小生意的父母的一個電話打破了他的清夢，沒有睡醒的倦意已然失去，剩下的只是深深的不安。媽媽對他說：「崽兒，我和你老爸現在覺得生意越來越難做，準備回老家了，雖然要差點，但是成本也能節約不少。苦就苦在我們沒文化，現在網路銷售我們都弄不來，回老家小地方還能賣的好些。」小Z應聲道，「是啊，你身體也不好，快回去吧，我馬上也要工作賺錢了，你們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爸爸接過電話問起了近況，「崽兒，我和你媽都以你為驕傲，還有我們屋裡的親戚朋友，好在你讀了那麼多書，長了這麼多文化，終於不用像我們這樣吃沒文化的苦，咽沒文化的氣。你要好好準備工作哦，就留在北京吧。」「哦，好的，我知道了，我也在找哩，有機會就呆在這兒嘍，你們注意身體，掛了啊。」嘟嘟嘟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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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了，「在幹嘛呀？」一個昵稱為寶寶的微信好友發來一條信息。這個寶寶不是別人，正是小Z在本科結束之前交往的女友，現在廈門大學讀經濟方向的碩士。「沒幹嘛，剛我爸媽打電話來了，我現在準備去吃飯。」寶寶一串噓寒問暖外加賣萌撒嬌，讓小Z貌似回到了戀愛剛開始的那段日子。

突然，寶寶停下了她的表情包，問了句：「你準備在哪找工作啊？」「額，還沒想好呢？怎麼了？」寶寶先發了一個委屈的表情，然後發了一段45秒的語音。小Z迫不及待地點開了語音消息，「今天，導師找我談話了，希望我讀博，他覺得我還挺有學術潛力的。讀完博士之後再去國外交流一兩年，他就能推薦我留在這當老師。」小Z想了想，這也挺好的，就回復：「挺好的，你繼續讀唄，能留校當老師很不錯啊。」沒想到，等著小Z的是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寶寶又是一段59秒的語音，「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廈大挺好的，而且你上次來看我，也說很喜歡這，我這兩天想了好久，你就來廈門工作吧，以後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相夫教子外加貌美如花，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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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完這段語音，沉默了一會兒，這一會兒就像幾十年那樣漫長，空氣彷彿都凝結在了一起。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去廈門，第一除了女票，這裡似乎沒有第二個熟人；第二，他學的是法律專業，以後想從事律師工作，而國內法律服務市場似乎就被北上廣深這幾個一線城市瓜分了。廈門風景宜人，物產豐饒，但是，對於想拼搏的年輕人來說，似乎不太適合。

他也想過回到家鄉，回到父母身旁，多陪伴操勞半生的爸媽，也能時常吃到家鄉菜，聽聞鄉音，還有一群從幼兒班到高中的同學，不少高考之後求學四方的同學在畢業之後都回到了省城。而且隨著長株潭兩型社會建設、中部經濟圈的發展，似乎回家也能有一番作為。

可是轉念一想，以前實習過的公司和事務所的前輩們都告誡他，千萬別去小地方提供法律服務，在那裡，法治不健全，裁判者素質低，市場低價競爭現象很嚴重，有本事發揮不出來的情況很正常。想想這些，頭皮都發麻，難道以後的律師生涯要依靠酒桌、依靠熟人、依靠低收費？畢竟小Z還有掙上一個億的目標呢？

X，一個和小Z關係很好的男同學，他想約著小Z一起去上海灘打拚。因為無論是在北京還是在上海，落戶都不是那麼容易。所以他們打量著每一個工作機會，需要精準地計算著福利待遇、發展前景和戶口政策，希望在這三者之間求得一個最大公約數。

漫長的實習等待著他們的是一種不確定的工作機會，漫無邊際地投撒簡歷收效甚微，甚至經常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被這個單位刷掉簡歷呢？一次次地放棄，又一次次地掙扎。另小Z還有工作地點的糾結，父母的期待，女票的要求，職業的特點，這一切讓他無比糾結。

一線城市居高不下的房價、昂貴的生活成本、眾多優質但需要爭奪的資源讓他有些望而卻步。沒有自有資金儲備，沒有家庭財富支持，要強的他在盤算著在工作的第幾個年頭才能在北京城五環外有兩間屬於自己的屋子，一切的不確定讓他心生怯意。作為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他想的是如何為父母減輕負擔，為女友提供穩定的生活保障，可是這些在這裡能實現嗎？

每天像罐頭裡的沙丁魚一樣，擠在上班的地鐵里，擁擠、嘈雜、汽油和體液混合的異味，甚至還有推搡、謾罵，地鐵上的每一個年輕人都像一隻沒睡醒的考拉，充滿了暴戾的味道。冷眼相向，眉頭緊鎖，想迅速逃離但又不得不每周周而復始地乘坐10次，平均耗時超過1小時。

回家？三四線城市雖然收入少了，但生活成本也低了，憑著自己的努力和家裡的微薄支持，三五年之內就能在當地過上一個「白領階層」的生活。但是，從現在來看，一眼就能望穿這個天花板，過早的安定會消磨奮鬥的意志，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無數次深夜，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小Z和他的好朋友X在一遍又一遍分析著同樣的問題：我要得到底是什麼？每一種不同的選擇意味著不同的收穫，這沒有對錯，只有是否合適和心甘情願。

無數次午夜夢回，小Z都在想，難道真得是應了那句「魔咒」？留不下的都市，回不去的故鄉！故鄉的驕子難道真要成為城市的遊子嗎？沒有依歸，沒有認同，不知道街頭兩旁萬千燈火，何處是吾的安身之所。

究其原因，就在於寧靜的故鄉和霓虹的都市差距太大，這種差距每增大一倍，想跨越它的人就得付出十倍的艱辛。

其實小Z也想過徹底放棄，回到故鄉，但是多年的都市生活早已讓他對故鄉的節奏產生了陌生，暮然回首，他痛苦地發現，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冥冥之中註定他已經不屬於這裡。在斷裂的城鄉生態圈當中遊走，他感覺即使漂泊，也會是都市更適合他。當他十五歲那年去省城讀高中的時候，就決定了他這輩子都難以再回來。

再回來，一不小心，可能就成為鄰居大媽口中教育不聽話小孫子的「反面教材」。

所以，最終，小Z選擇了繼續漂泊，即使肉身無處安放，但是這裡還有奮鬥的靈魂!

作者簡介

流蘇，遊走在城鄉之間，徘徊在傳統與現代的邊緣。

本期編輯：楊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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