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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真正的絕活——讀書

在很多老師和學生眼裡,我大概屬於那種有「絕活」的老師吧,可是我的「絕活」到底是什麼,好像大家的觀點並不一致。有的學生叫我「吉他老師」,因為我愛彈吉他,現在還在帶學生;也有的學生叫我「鼓手老師」,因為他們知道我一直在樂隊擔任鼓手;從1998年開始,我給學生上音樂鑒賞課,也許因為經常不拘小節,又有人叫我「藝術家老師」……叫來叫去,彷彿教育只是我的副業了,我索性自稱最「不務正業」的老師。不過,私下裡我一直認為,一個教師如果有絕活的話,這絕活必然植根於自己的專業,應是教育教學的絕活。細想想,如果我真有什麼絕活的話,應該是我在近十年的時間裡堅持品讀「二十四史」吧。提起這個,就不能不說一位對我影響深遠的老教師——何瑞基老師。

我看他就像唐弢看魯迅

1997年,在參加工作5年後,我被調到另外一所學校,擔任全校最「難纏」的一個班級的班主任。這是一所子弟學校,因為要與市裡的重點學校競爭,學校規定學生的成績與老師的收入掛鉤。如果學生成績不好,老師的津貼就有可能全部被扣掉。這樣的「待遇」我就遭遇過兩次,每堂課的津貼為零。

生存的困境迫使我開始關注教學,更準確地說是關注考試。也就在這時,我有了一次重要的相遇,它直接改變了我以後的職業生涯。

何老師是我們學校一位極具傳奇色彩的老師,關於他有很多傳說。有人說他學歷很低,只是初中畢業,但他是我們學校最厲害的老師。有人說他上課從來不看課本,有些課文甚至根本不教,有時候又拿一些課外的資料甚至自己的文章當課文教學生,可是,他的課卻最受學生歡迎。有人說他功底極其深厚,課上得精彩,有時候一周只講一個字,但是眾多的知識由這一個字生髮開來。大家的介紹讓我對何老師充滿了崇敬和好奇,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樣旁徵博引、揮灑自如地上課該有多好!可又有人告訴我:「何老師脾氣很大,從來不參加學校的任何會議,不參加教研活動,不聽任何人的課,也拒絕任何人聽自己的課,據說有一次校長想走進他的教室,都被他轟出來了……」渴望拜師的我,心頓時涼了半截。

一天在圖書館,除了圖書管理員,只有我和何老師兩個人。我主動向何老師打招呼,他熱情地回應:「嗯,小夏老師,我剛才在看你的借書目錄,看來你很喜歡看書,看書的品位也不低,不錯啊!」我受寵若驚,與何老師聊了起來,並趁機提出想到他家登門求教,沒想到何老師爽快地答應了。那一刻我無法形容自己的高興與激動。

後來看《瑣憶》,發覺我看何老師頗像當年唐弢看魯迅,從聽信人言覺得他古怪傲慢,到走近他才知道他的平易與真誠,我們的經歷如出一轍。

為了期待已久的拜訪,我做了充分的準備,專門買了一套(四卷本)龐朴主編的《中國儒學》作為見面禮。這是我工作後第一次把書作為禮物送人,原因很簡單,好書很多,但是值得送好書的人卻很少。

唯一的捷徑就是讀書

作為一個無水平、無資本、無成績的「三無」老師,我最迫切的願望就是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提高自己的教學水平,也就是提高學生的成績,爭取在學校站穩腳跟。我期望何老師能夠把自己的「絕世秘笈」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我,讓我一躍成為「高手」。

我向何老師提的第一個問題是:「要把書教好,有什麼捷徑嗎?」何老師的回答讓我醍醐灌頂,又讓我羞愧難當:「有什麼捷徑?唯一的捷徑就是讀書!」何老師告訴我,他的確是初中畢業,甚至臨近退休時還只是二級教師。可我知道,全校上下從校長到學生,沒有哪個不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為什麼?因為我讀書而他們不讀!」說這話時,老先生表現出與他的年紀似乎不相稱的激動。「現在是校長要求教師讀書,你看有幾個校長自己在讀書?教師要求學生讀書,又有幾個教師自己在讀書?可笑吧!」老先生越說越激動,「作為一個教師,如果你身上沒有一點書卷氣,就沒有了當教師的底氣,怎麼能叫教師!」他告訴我,多年來他從不打麻將,很少參與應酬,業餘時間都用在閱讀上。

「那您看我應該讀什麼書?」何老師看了我半天,一字一頓地說:「我覺得你應該看『二十四史』。」

我知道「二十四史」是從《史記》到《明史》的24 部史書,全書共3249 卷,4000 萬字,從第一部《史記》到最後一部《明史》,其編篡年代跨越一千八百餘年,它是世界圖書史上的巨著;所記歷史長達四千多年,是我國最完整、系統的編年大史。可我是一個語文老師,花這麼大的精力去看歷史著作有用嗎?我不禁疑惑。「肯定會有用。首先,任何知識都是有根的,而文史不分家,很多文學知識其實就植根於歷史中;同時,語文老師看原版史書,對提高自己的文言文功底很有幫助。」何老師對我說。

從何老師家出來,我心裡既激動又忐忑。以我當時數百元的月工資,是無法購買「二十四史」的,於是我買了「二十四史」光碟,在電腦上看。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是每天至少看一卷。為了每天能完成目標任務,我在家裡的電腦上設置了一個預定任務,每晚8 點,不管我是在聽音樂還是在看電視、打遊戲,系統都會自動打開「二十四史」閱讀系統,天天如此,從不間斷。

讀了書,自然有些體會和想法。最早的時候,我記在電腦上,後來遇到電腦系統崩潰,辛辛苦苦積累的讀書筆記全部化為烏有,我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於是學聰明了,我專門買來筆記本做摘抄和筆記,如今這些筆記本已殘破不堪,但上面清晰地記錄著我的閱讀歷程。

2000 年的時候,我已經讀完了《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志》《晉書》《北史》,開始讀《南史》。讀壞了3 套光碟(每套2 張光碟),這時候我才依稀覺出了這樣的閱讀帶給我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光碟壞了,我設法借來一套《漢書》重讀。後來,在學校圖書館一個蛛網密布的儲藏室里,我居然發現了大半套中華書局出版的「二十四史」,我設法將那些從來沒人借過、早已布滿灰塵的「寶貝」借了出來。

在這些發黃的史冊中漫遊,檢視歷朝歷代的盛衰榮辱、前人的悲歡離合,看歷史大舞台上英雄、小人的坦蕩或猥瑣的表演,每每掩卷浩嘆,陷入沉思。《北史·儒林傳》中馬敬德被封儀同,沾沾自喜,其弟子誇耀「孔子都沒被封儀同,先生比孔子還偉大」,小人得志之態躍然紙上,令人想起當今一些學者,一旦為官則驕橫跋扈之醜態;《南史》載陶淵明給兒子寫信,諄諄告誡兒子善待僕役,則讓人看到這個隱士的另一面:對普通人的真誠的關心;《舊唐書》載韓愈在一片佛號聲中挺身而出,不顧自身安危,直斥皇帝佞佛,體現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氣宇軒昂,令人欽仰……

有人說,讀書就是坐冷板凳。這個觀點我只同意一部分。板凳也許是冷的,但是讀書人的心卻從未停止強烈的搏動,它一直是熱的。

讀史讓我找到語文的根

在何老師的指導下,我從1998 年開始閱讀「二十四史」。隨著閱讀的深入,我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何老師當初告誡我的那句話:語文的根就扎在歷史中。

2005年開始讀《宋史》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以前學過的很多散亂的知識,憑藉著歷史的線被串在了一起。或者更確切地說,歷史像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而所有的語文知識都能在這棵樹上找到自己合適的位置。而一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它們就不再是孤立靜止的,而是隨著這棵大樹的生長而生長,隨著它的壯大而壯大。

我的學生告訴我,他們剛上我的課時,每每驚訝於我對與課文有關的知識如數家珍,旁徵博引,娓娓道來。經常一節課下來,我連書都沒有翻開,但是一切瞭然於胸,毫釐不爽。這並非我故意炫技,真正的原因是在閱讀了那麼多原始史料之後,我已經將課本知識還原到了歷史之樹上,而這棵歷史之樹又是有機聯繫的,於是,我能做到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長期大量的閱讀,更使我對文本的理解和領悟能力上了一個新的台階,對一些課文中傳統的觀點有了自己的視角和看法。十多年來,我陸陸續續寫下了十餘萬字的讀史筆記,準備結集成書。而讀史更使我對詩詞的解讀,有了質的飛躍。2008 年,我出版了第一本專著《唐詩的江山》。緊接著,又寫了十餘萬字的《宋詞的家園》。

當學生時,我讀到過培根的名言「讀史使人明智」。十多年來,我通過自己的切身體會證實了,讀史的確能使人明智,更能使人博大,使人清醒。很多朋友問我:「你讀了『二十四史』,那些東西你都能記住嗎?」我的回答是「當然不能」。其實讀任何書,其本質目的不見得是機械地記住某些東西,而是在書香中浸潤、漸染,用何老師的話來說,就是成為一個有書卷氣的教師。從這個角度來看,讀書不僅是一種活動,更是一種姿態,一種生存方式。

可是,每當有人問我:「你覺得語文教師應該讀『二十四史』嗎?」 我卻總是回答:「不一定。」其實,不管選擇了哪一條閱讀之路,註定都是有遺憾的,因為好書太多,而生命太短,你集中精力讀了這些,勢必會遺漏那些。閱讀能豐富人的知識結構,不過完美的知識結構是沒有人能夠擁有的。讀不讀「二十四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教師能不能靜下心來讀書。

教師的「絕活」也許有千千萬萬,我仍然執拗地認為:只有讀書,才是教師真正的「絕活」,也只有這樣的「絕活」,才是真正對教育教學、對學生有益的。(夏昆)

[夏昆] 中學語文教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農村教育研究與培訓中心「為中國而教」項目特聘培訓師,中央電視台中學生頻道特聘教師,出版《在唐詩中孤獨漫步》《率性教書》《中國最美的語文》等專著。

源創圖書「教師發展叢書」,方心田主編,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年8月出版,包括3冊:《優秀教師的成長:關鍵人物》《優秀教師的成長:關鍵事件》《優秀教師的成長:關鍵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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