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單身的樣子好像一碗面哦

中國有名的面太多。

蘭州牛肉麵、北京炸醬麵、武漢熱乾麵、台北牛肉麵……數不勝數。一個白瓷碗兒，滿滿當當的面，各色搭子紛至沓來。毫無疑問，面是絕對的主角。好事之徒總愛排個三六九等，所謂中國十大名面之類的稱號層出不窮。多少人千里迢迢，拼死拼活，排著長隊，酷暑嚴寒，只為一口面。然而，那樣吃面儀式感強得盛氣凌人，洒脫不起來。一個名頭把人壓得死死的，最後也只好敬謝不敏，江湖再見。

我吃面，總愛把它當配角。本不是為他而來，也不必有期待。以前和朋友約飯，眾口難調，一番忌口下來，基本上沒什麼能吃得賓主盡歡。實在無法，火鍋倒是個好選擇。喜歡什麼就點什麼，撈上來一口是一口。頂多來個鴛鴦鍋，一方吃辣一方不吃，兩方人馬心裡都在默默鄙夷對方品味，然後開始懷疑自己是怎麼和這個人渣做了朋友。甭管是喜歡綠葉菜還是無肉不歡的，吃火鍋最後一道程序總是下袋面。速食麵、火鍋面、龍鬚面、日式拉麵、寬面……最難忘是高中時候和舍友一起去的一家店，別的材料乏善可陳，手擀麵一絕。面的粗細剛好，筋道得不得了，怪就怪在好似沒用什麼特殊的材料，卻比其他任何一家都夠味道。手擀麵考驗人的手藝，是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功夫。後來再回家去那家店一嘗，別的不說，做手擀麵的師傅絕對換了人。果然，物是人非事事休。於是再也沒去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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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我還不知道為什麼吃火鍋最後才可以下麵條。有樣學樣，學別人吃學個囫圇。後來有一次，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問我那個飯搭子，要不要試試火鍋一開始就煮麵？她欣然同意。然後兩個人看著翻滾著白沫的小火鍋發獃。嚇！真是沒個吃！只好把面吃掉，別的一概不能下，兩個人像做錯了事，灰頭土臉逃走。

火鍋最後放麵條不是沒道理，一則食材的精魂融化在湯里，一口面方可快慰亡靈；二則面是名角，架子大著呢。要是出場太早，要把人嚇一嚇才肯罷休。自此養成火鍋里最後一口面的好習慣。不吃完這一口面，總以為還未結束。是再點份酸菜還是再下個蝦滑？一口面吃完，也就滿足。絕口不提加菜，收拾收拾，馬上走人。

再後來，不知道怎麼吃慣了速食麵。雞公煲、砂鍋、麻辣燙之類的東西，不加速食麵，老是覺得缺了點什麼。猶記小時候，父母在外，家裡只剩我和哥哥兩個人。我年紀太小，不會做飯。哥哥又比我大得了幾歲？於是我和哥哥的早餐永遠是幾袋速食麵，加上青菜荷包蛋。那時候饕餮之魂尚未覺醒，也就這麼吃了兩三年。曾有段時間，看見速食麵，下意識想跑。結果到了外地上學，見了速食麵也親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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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後市有一家雞公煲，曾經壟斷市場，唯它獨尊。師傅放辣椒手沒個準兒，點的微辣也能把人嗆哭，點的中辣卻覺得剛剛好。有段時間辣得人淚流滿面，求師傅往鍋里再加湯，實在不行，還要把東西涮一邊清水才幹下嘴。最後只敢點微微辣。我一度懷疑是不是師傅心情不好，故意報復社會。後來又開了一家甜辣口味的雞公煲，八成是為了滿足不同地區同學的需求。吃了一次，膩味。這兩家雞公煲的戰爭中，以第一家完勝告終。雞公煲里的速食麵是個神奇的東西，在於它的性質難明。說它是菜吧？不符合一貫認知。說它是主食吧？誰見過吃了米飯再配個主食的？索性管他呢。是來吃飯的，又不是來下定義的。

至於砂鍋里的速食麵，其實回想起來也不算愉快。因為那家砂鍋實在是不敢恭維。下了自習之後，偏偏只有這麼一家還在營業。別無他法，只好妥協。冷不丁瞧見幾個小字：速食麵。我忙不迭說，就這個吧。事實證明，難吃就是難吃。哪怕是速食麵也拯救不了這家砂鍋的味道。可這件事倒是啟發了我。於是我就成了一個遠近聞名的速食麵狂魔。

去吃麻辣燙的時候，總愛隨便夾點章魚丸、豆皮，再來一整袋速食麵。特意囑咐老闆，多放辣椒！你家辣椒不夠辣！許是我對辣的渴求感動了老闆。有一次我眼睜睜看著他從別的店家借來一小桶調料，慷慨贈與我十分之一。慫得我隔了整整一個禮拜才敢再去。那天看見一個同學只拿了袋速食麵，問老闆能不能煮好帶走？老闆欣然同意。如此看來，老闆真是個敬業的老闆。無論顧客有什麼要求都要想方設法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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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第一次讓我有「原來還可以這樣」這種感覺的卻是去拜訪一個同學家。又是倆個不會做飯的人看著冰箱面面相覷的故事。我正要點外賣，她「啊」一聲大叫，說「我會炒速食麵，你吃不吃？」這可是我第一次見人炒速食麵。先用熱水過一下，拿筷子戳開麵餅。一旦麵餅散開，就要馬上把面浸沒在預先準備好的冷水裡。再把冷水瀝掉，放在一旁備用。鍋子里滴幾滴油，打個雞蛋，放個火腿。時候一到，就要把面整個丟下去，然後就是瘋狂地翻炒。趕上家裡有蚝油或者干調，也就隨手灑進去。之後去自助餐，發現炒速食麵受眾頗廣。一整個平底鍋鋪滿速食麵，每個人卻只盛那麼一點點。一個盤子，它不過佔領一個角落。旁邊零落挨著幾個煎餃、雞翅、炸串兒之類。誰是主角？誰是配角？界限不分明，我也沒心情去搞個一清二楚。

是在裝潢華麗的店裡受人供奉還是在雜七雜八的食材里立於不敗之地？我實在不清楚面是怎麼想。只是飯總要和人吃才有滋味，一個人吃飯，真的好寂寞啊。

來自一個大齡單身女青年的吶喊。（by 華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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