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讀李商隱《登樂游原》
語言在不斷的演變,同樣的詞,不同的時代會有不同的意義,這樣的現象,在古詩詞中更是常見。今天我們要讀的這首《登樂游原》,千年來人們一直把它當成一首感嘆年華衰老、美景不長的詩,但周汝昌先生說,一直以來,我們都理解錯了。
登樂游原
李商隱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首詩的題目,有的版本有「登」字,有的沒有。樂(lè)游原:在長安(今西安)城南,是唐代長安城內地勢最高地。漢宣帝立樂游廟,又名樂游苑。登上它可望長安城。樂游原在秦代屬宜春苑的一部分,得名於西漢初年。《漢書·宣帝紀》載,「神爵三年,起樂游苑」。漢宣帝第一個皇后許氏產後死去葬於此,因「苑」與「原」諧音,樂游苑即被傳為「樂游原」。
向晚:傍晚。不適:不悅, 不快。意不適,心情不好。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傍晚的時候,詩人心情不好,於是駕車登上了樂游原。
夕陽無限好。夕陽無限美好。
只是近黃昏。周汝昌認為傳統理解錯誤了,就是在這一句的「只是」上。
傳統的理解,「只是」都理解成「只不過」的意思,表達一種美景不長的感慨。周汝昌先生認為,這裡的只是應當理解成「恰是」的意思,對此,先生在《唐詩鑒賞詞典》里有一番論述:
玉谿此詩卻久被前人誤解,他們把「只是」解成了後世的「只不過」、「但是」之義,以為玉谿是感傷哀嘆,好景無多,是一種「沒落消極的心境的反映」,云云。殊不知,古代「只是」,原無此義,它本來寫作「祗是」,意即「止是」、「僅是」,因而乃有「就是」、「正是」之意了。別家之例,且置不舉,單是玉谿自己,就有好例,他在《錦瑟》篇中寫道:「此情可待(義即何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其意正謂:就是(正是)在那當時之下,已然是悵惘難名了。有將這個「只是當時」解為「即使是在當時」的,此乃成為假設語詞了,而「只是」是從無此義的,恐難相混。
對於周汝昌先生的這個解釋,張忠納先生評註版的《唐詩三百首》認為,「夕陽無限好」一句為正面頌揚,語氣已結,最後一句應以轉折意為好。
詞義的考證,那是學者專家的事情,我們讀詩,重在詩歌給我們的體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一句作為好景不長的經典表達,已經變成了我們日常使用的俗語。而一句話語,一旦用俗了,往往理解就會偏表面化,當我們再聽到看到這一句話語時,就很難感受到這句話語深刻內涵帶來的強烈衝擊體驗。相反,周汝昌先生的解釋,賦予了這首詩一種新的意義,這種陌生的解讀能給我們帶來不一樣的人生體悟。
傍晚的時候,詩人心情不好,為什麼心情不好,詩人沒有說。人在很多時候都會沒來由地感受到莫名的消極情緒,不是因為月經來了,也不因為受到領導打壓同事排擠,只是沒來由地感到人生的無望。
心情不好,於是詩人驅車驅車散心,他並沒有尋友排遣,而是獨自一人登上了樂游原。獨自一人很重要,因為當有他人存在的時候,我們總是用各種偽裝一層一層地將自己包裹起來,只有我們獨自一人的時候,我們才能看到真實的自己。在獨自一人的漫遊中,我們直視自己內心的悲傷,探尋自己內心的迷茫。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八九,悲傷常在,迷茫隨形,沉溺於自我,並不能找到人生的出路。詩人此時登上樂游原,正值太陽落山,霎時霞光萬丈,天地都映照在這夕陽之中,在這天地之大美面前,個人塌縮了,詩人也成了這萬丈霞光的一部分,個人的悲歡被凈化了,詩人的不適也得到了水解。
此一解,我們體悟到了排遣內心不適的方法,打開自己的內心,將自我融入宇宙大化之中,人生的不如意就會被天地之大美消解。蔡元培先生著《中國人的修養》一書亦有言:
當抑鬱之時,則登臨山水以解之。
2017年9月19日,謝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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