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坑人坑己——快樂主義者的秘訣

文·雨晴Jane

買豆漿機，可以看出我有多懶，因為它比煮粥省事多了。五穀雜糧，只要洗乾淨，倒進去，就只剩下喝了。營養充足，不用計時，不用配料，不用添水，不用怕溢，妥妥的。

這裡只存在一個問題，就是我不怎麼識貨。其實也沒關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買名牌，質量、售後都有保障。然而，又有一個問題，就是我經常神經大條，不知怎麼就拎個雜牌回來。

那麼，問題來了。

高高興興弄了黑米、黑豆、薏米、核桃仁、枸杞、當歸，打到一半停電了。我以為是家裡電用完了，開門準備看電錶，對面的門也開了，問，你家也沒電了？

我說，是。

看看電錶，一片黑。應該是停電了。回屋看窗外，為什麼周圍樓都有電？

不曉得誰叫了電工，查了半天，終於好了。

過了一會兒，我插線，突然電又沒了。我推開門，對面也推開門，一臉蒙圈，問，又沒電了？

我說，是。

電工剛剛進家門，一個電話，又跑一趟。

他查了半天，剛弄好，我插線，又陷入一片漆黑。

電工說，是跳閘了，你們誰用大功率電器了？

大家都說沒有，我當然也不覺得豆漿機功率很大。

問客服，回答說，換個插座試試。

我照做，電工還沒到家，又被叫來。

我推開門，只見對面人出來，一邊查電錶，一邊跺腳說，今天怎麼回事啊，我在跟女朋友視頻呢，她本來就誤會我，每次我剛要解釋就停電。

我憋住，愣是沒笑出來。

不知為什麼，把自己家弄沒電，我肯定不開心；但連同別人家也弄沒電，我就特別開心。

我問，一個豆漿機不至於跳閘吧？

大家都說是。

旁邊女孩的男朋友是氣電專業出身，說，可能是豆漿機線路設計有問題，建議換掉。

雖然這麼說，但我仍然不死心，想想退貨換貨那麼麻煩，就懶得弄。隔了一天，忙完給一哥們打電話，讓他來看看具體怎麼回事。

他說，我在出差，過幾天才能回去，你要不急……

我說，急啊，不急幹嘛找你啊？

他說，你等我……

我說，不等！搞笑，你早不出差，晚不出差，為什麼偏偏現在出差？

他說，不是，你這……我也不知道你現在買豆漿機啊，對不？

我說，你就說來不了，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他說，不……算了，你懲罰我吧。

我說，你去自殺吧，現在，馬上，立刻，掛了。

他說，你不要這麼狠呀，我給你找個哥們，讓他去幫你看看，20分鐘內鐵定趕到，行嗎？

我說，不用，我沒穿衣服。

他愣了一下，正襟危坐地問，你在家幹嘛呢？

我說，我的意思是，我穿睡衣，不想換衣服了。

他舒了一口氣，說，大作家，麻煩你以後用對待文學的嚴謹態度來表達敏感的問題，不然容易出事兒。

我說，穿衣服，這個短語，在古漢語中，就是穿正裝的意思；你這人，不但無知，而且猥瑣。

他無奈地說，你說的話永遠那麼在理兒。

這廝不知怎麼回事，總愛說「容易出事兒」這個短語。我穿個露肩T恤，他說容易出事兒；我圖個口紅、指甲油，他說容易出事兒；我弄個頭髮，他說容易出事兒；我買個閃光手鐲，他說容易出事兒；我參加個活動，他說容易出事兒；我出口成章，他說容易出事兒；我看個超短裙，他說容易出事兒；連買個豆漿機，說句話，他也要說容易出事兒……如果真按他這樣說，那邋遢懶婆娘才是最好的。

可惜的是，我就喜歡美不勝收。

如果說美、洒脫、任性、自由，容易出事兒，那人活著也太苦了。我是個快樂主義者，一切能讓自己覺得開心、好玩的事情，我都樂意去做，哪怕……

豆漿機不能用這件事，讓我覺得崩潰。電話打了一圈，人也來了一撥又一撥，剛開始我以為就兩家受影響，最後叫來專業的維修人員，讓他把所有插座都試一下。他說，真的是豆漿機的問題，不用試了。

我說，這是我剛買的呀。

他說，剛買的也是它本身的問題啊。

我說，你再試試。

他說，千萬別再試了，你一插電，整棟樓都跳閘啦！

我哈哈大笑，感覺肚子都抽筋了。

有個朋友說，你很多時候像個妖孽，潛伏在人間，搞得周圍人都不得安寧的時候，你就哈哈大笑，然後像個無辜者，揚長而去。

其實並不是覺得坑別人很好玩，我只是覺得坑很有意思，包括坑自己。

迷路，落東西，搞錯時間，臉盲，找不到方向，看不懂字元，不明白線路，對數量沒概念……這些都在生活中困擾著我，可能別人覺得是缺點，但在我看來是樂趣。我也可以把自己訓練成完美的人，什麼都準確完成，無孔可入，像現代都市裡大多數人一樣。但我覺得那樣生活，沒有樂趣，它更像機器，無休止地機械重複。

不確定性，偶然性，突發性，無規律和邏輯性，在我看來，才是生活和生命迷人的地方。每次被自己坑，會有一瞬間崩潰，然後就覺得太搞笑了，自己笑半天。

有一次從北京回西安，我覺得自己已經很認真地檢查了，可上了公交車才發現，手機沒帶。我想回去拿，又覺得來不及了，索性不去想，到了北京西站。上了車，想給我媽打電話，可是我記不住任何人的電話號碼。借個手機，想登微信，密碼忘了；QQ，密碼也記錯了，瞬間崩潰。

好在我有個小號，密碼沒改過，所以記得。那個號只加了我妹妹，我就給她發消息，讓她跟我媽說一下。

好像是早上5點到西安，車站有大巴車，是去臨潼兵馬俑那邊的，剛好路過我家。我媽之前一直跟我說，讓我坐那個，好像是419吧。在等車的時候，來了個418，也是到臨潼的。我就上去了，反正都是都臨潼，都路過我家。結果買票的時候，售票員說，這個車半路不停。

我又感覺很崩潰。

於是，大冬天的清晨6點多，我就站在了臨潼街頭。拉著行李箱，一直找不到419，根本不知道它是從哪來開過來的。太陽慢慢升起，街道兩旁的419越來越多，但人家都說是修車的。後來終於找到一個是準備去火車站的。這時候，我已經不怕它不停了，大不了到火車站坐公交。

師傅說，停的。

到家已經中午了，我媽站在路邊，看到我就哭。她以為我丟了。我哈哈大笑，覺得被拉到臨潼很搞笑，她哭更搞笑。她說，我跟你叮囑很多遍，讓你坐419，人家418不停的，你偏偏坐418。

我莫名其妙，說，你啥時候說418不停的？

我媽無奈，說，唉，從小到大，我跟你說話，你哪句能記住，你告訴我？

我說，關鍵是你是不是說過，為啥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說，算了，你跟你爸爸一樣，別人說話根本聽不進去。

我說，那你為啥不嫁一個基因好的老公？

我媽不想跟我說話了。

第二天，她讓我擦地板，我覺得很乾凈了，她非要擦。她說，你快點弄，一會兒你爸爸就回來了。

我剛好擦到垃圾桶旁邊，突發奇想，把垃圾桶放在門口。我說，媽，你看，等一下我爸一拉門，就一腳踩進垃圾桶里了，哈哈哈哈哈……

想像著那個畫面，我笑得停不下來。

妹妹說，媽，你家女兒瘋了。

我媽在廚房默默地說，我有時候真不知道她幾歲了。

西方文學總要從古希臘神話講起，老師說，希臘神話里整人的方式千奇百怪，個個搞笑，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可是我知道。

讀希臘神話，感受到的是生命的氣息，很自然的天性，完全沒有邏輯，美得一塌糊塗。人類到今天，早已被物化了，各種觀念和規矩，把人卡在縫隙里。只是，大多數人覺得那是懂事，是成熟，其實已經完全變異。

文學上的學術研究，常常讓我覺得可惜，它並不是站在作品本身的角度去理解和評論，而是用自己固有的觀念和邏輯，甚至是作品對世界的影響力，去評論和定義文本本身。我覺得，這是功利的，狹隘的，這個邏輯和觀念本身就有問題。

有位博士說，談論一個事物，要先找個參照，再去分析。

聽起來好像特別理性、客觀，其實不過是一句漂亮話而已。你用孔子做參照，何不用老子做參照？作品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它有自己的邏輯和價值觀，你又憑什麼拿自己的觀念做參照？人類文明的最初期，你拿今天的人做參照，本身就是不理性、不客觀的。

希臘神話，有人類天性中最可愛的一面，任性、自由、真實、洒脫、暴躁、小私心、無所顧忌。這些與《飄》里的斯佳麗似乎不謀而合，這樣的人物，我總是很喜歡的。

豆漿機把我折騰得夠嗆，在朋友圈裡發：我太不適合生活了，各種迷惑、搞不定，常常覺得崩潰。每當這時，都想趕快找個男朋友，各種撒氣，各種揍！！！這一點和斯嘉麗有一拼，任性、沒耐心、脾氣暴躁……

不了解我的人，以為這是悲鳴，鼓勵我說，生活是很美好的。我知道生活不一定美好，但我的生活，的確是好玩的。我並不認為人要完美，相反的，就是因為這些小小的不完美，常常的搞不定，我才覺得人生是值得過的。

這條朋友圈，有個作協里的姐姐評論說，瑞德在你身後。

我哈哈笑，她太懂我了。

有個比較了解我和我的作品的人說：

我相信，愛過你的人，很難再愛上別人；因為這世界上應該很難再有一個人像你那樣，把所有被認為不可能同時出現的詞，都那麼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放在自己身上併產生魅力。比如深刻與幼稚，嚴肅與調皮，強悍與精緻，犀利與溫柔，自私與廣博，暴躁與聰穎，快樂與絕望……

我想他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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