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幾百人在街頭暴走，他打造了最沉浸的城市戲劇
假如你也喜歡戲劇，就不難發現，打上「浸沒式」標籤的戲票總是格外難搶（比如Sleep No More）——當專業演員們變成了「陪襯」，觀眾們則化身探索者，一個岔路口，一個不經意的對話，都會觸發不同的情節，觀眾們可以最大程度地參與到戲劇中。
浸入式戲劇《無眠之夜》(Sleep No More)
來自瑞士的Imanuel Schipper，則將這種浸入式體驗發揮到了極致——他研究的是把一座城市變成一場大型浸沒式表演！作為一名戲劇顧問和表演研究學者，Imanuel Schipper已經有逾十二年的戲劇經驗，也主導過多次國際跨學科會議。在城市空間和藝術的關係上，他有著自己獨特的解讀。
Imanuel Schipper，戲劇顧問、表演研究學者、策展人，世界經濟論壇文化領袖。
「浸沒」的藝術和「永存」的城市
提到「城市」，人們往往想到的是一個鮮活的人文環境，而非冷冰冰的工業圍牆。在Imanuel Schipper看來，我們要為自己的生活和環境「生產意義」（produce meaning）——將藝術創作嵌入城市發展中，而且每個人都是這個生產過程中的重要一環。
城市與藝術相結合，乍一看是一個宏大的命題。但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從烏鎮戲劇節的街頭表演，到刷屏社交平台的巨型人偶，藝術早已悄然滲透到城市中，藝術家們也在不懈探索著城市每個角落。
Royal de Luxe作品
烏鎮戲劇節（圖自百度）
但如果我們稍稍留意，就會發現這些創新的藝術形式雖然脫離了劇院，但並沒有完全打破演員和觀眾之間的「第四面牆」——觀眾仍是「旁觀者」。從這個角度出發，如何通過每個人的表演去變革城市空間，Imanuel對此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空間的存在不僅僅是通過工業建設，更是通過那些居住其中的人們構建而來。」Imanuel 曾在藝術節上邀請LIGNA劇團，帶來了參與式的藝術項目「Walking the City」（暫譯：城市漫步）。
Dance of all
在波蘭諾瓦胡塔進行的「城市漫步」
這個像快閃一樣的表演項目沒有專業演員，只有一群普通居民，跟隨耳機中的指導漫步遊走。在這個過程中，人們也開始注意自己和同伴的步伐節奏。他們手挽手踏步前進，或者用「Z」字形走路並觀察街景。
在法國普瓦捷進行的「城市漫步」
著名戲劇製作人David Binder也曾讚歎這種參與式的藝術形式：「藝術家是探索者，誰能比藝術家更能賦予城市新生？藝術家能帶我們去探索城市的無限可能，無論是我們從未發覺的遙遠一角，還是一棟每天路過卻從未進入的大樓。我認為，藝術家真正向我們展示的，是生活中從未注意過的人。」
百分百蘇黎世
Imanuel對城市和藝術的研究並不停留在紙面上。2012年，他主導策划了國際跨學科會議 「reART:theURBAN」，邀請了來自城市學、社會學和藝術界等各領域的專業人士，一起探討藝術可以為城市帶來什麼。
reART:theURBAN官網海報
這次會議最經典也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當屬Imanuel和德國劇團「里米尼記錄」（Rimini Protokoll）合作的紀實戲劇——「百分百蘇黎世」（100% Zurich）。
100% Zurich ，「里米尼記錄」作品，2012，攝影：Pigi Psimenou
這100名不同種族、性別、階級的普通人，在一個100平方米的舞台上，分享自己的生活和故事。根據對社會熱點問題的不同看法，他們紛紛站成兩隊。隨著問題的變換，100名蘇黎世人不斷移動著位置。
在藝術的幫助下，城市數據有了活生生的臉龐，使城市能夠表達自己，發現自己的個性。每個人都代表了3900個蘇黎世人，用自己的故事使整個演出成為城市的真實快照。
之後幾年，Imanuel Schipper相繼組織了MY CITY、REplace:theCITY和performaCITY，分別探討城市佔地的藝術方式，遊戲、表演和城市空間的交織，還有未來一代的文化建設等問題。
MY CITY
performaCITY
「城市空間不是由鋼筋水泥組成的，這種所謂的城市規劃是不能永存的；『空間』是由你我的行為、動作、記憶和故事衍生出的，這種語境下的空間是永遠具有表述意義的。」 Imanuel在文章中寫道。
紀實劇場
在「百分百蘇黎世」大獲成功後，Imanuel也保持了和「里米尼記錄」劇團的長期合作。他成為該劇團的常駐戲劇顧問，參與過多部戲劇製作。
從左至右: Stefan Kaegi, Helgard Haug and Daniel Wetzel (里米尼記錄劇團)
Imanuel Schipper和Helgard Haug
里米尼記錄善於聚焦社會熱點，並始終堅持邀請普通人上台表演，在歐洲開啟了「紀實劇場」的新浪潮。在這些紀實戲劇中，最令Imanuel引以為豪的經典之作，是吸引了650人參與的《全球氣候大會》。這部劇在舞台上通過一系列討論，協商和口頭表述展現了聯合國氣候大會的外交概念。
這種戲劇形式頗像我們熟悉的「模擬聯合國」，但範圍更廣、形式更多樣化。「我們為在場的650人做了一個展示，讓他們了解世界氣候變化會議。這個工作應該是最重要的，因為它讓大家看到共同努力是多麼困難，以及協同工作有多麼重要。」
戲劇也可以解決問題
回憶起自己如何走上戲劇之路，Imanuel也頗有感慨。最初在大學裡，他學習的是微生物學。一次機緣巧合，學校開設的一門「戲劇顧問」課程吸引了他。在劇團中，「戲劇顧問」這一角色可能不如導演、編劇、演員等為大眾所熟悉。Imanuel也是如此：「我以為只是處理劇院里的事罷了。」 然而正是這門課程，開啟了他超過十二年的戲劇研究生涯。
事實上「戲劇顧問」在戲劇史上由來已久，在大型的劇團中，他們承擔著從歷史和文化研究的角度發展劇本、完善布景的責任，可以說是一個「大家長」的角色了。「當我去上課時才知道，戲劇顧問是根據政治和社會語境，去發展戲劇思想的整體概念。」為了深入學好這門課程，Imanuel還去學習了表演，成為了一名演員。
Imanuel Schipper在電影Studers neuster Fall中
Imanuel認為在舞台上有很多表達自我的方式，但都基於一個底線：我與你分享一個故事，並且你有興趣聽我的故事——交流的關鍵是雙方願意分享和聆聽同一個故事。「事實上，不是戲劇創造了這種交流，而是這種特定形式的交流創造了戲劇。」
談到對年輕一代的期許，Imanuel說：「首先，我想恭喜對該領域感興趣並願意在此領域追求職業發展的每個人，因為這是一個十分有趣的領域。這條道路比較崎嶇，你需要有耐心，去不斷學習如何在該領域拓展你的知識面。另一個建議，不僅僅是在戲劇領域，對所有能夠激發你靈感的事物，永遠保持好奇，對新鮮的事物永遠保持開放的心態。」
作為世界經濟論壇的文化領袖代表，Imanuel將戲劇本身和表演研究當做解決複雜熱點問題的方式，例如氣候變化、金融危機、移民等等問題。「這些問題十分複雜，又必須通過某個國家、某個個體或者某個領域來解決。我們可以借戲劇研究構想出解決問題的可能性，也能通過批判性思維去切實解決這些問題。」
採訪 | 張自靈、逯成霖
撰文 | 呂聖亞、趙洋
Imanuel Schipper
Imanuel Schipper，戲劇顧問、表演研究學者、策展人，世界經濟論壇文化領袖。曾與知名導演團體「里米尼記錄」(Rimini Protokoll)，編舞藝術家William Forsythe合作，2003年被提名為最佳新銳戲劇顧問；2012-2014年主導策劃多場國際跨學科會議。目前，他在呂訥堡大學攻讀博士學位，並在德國和瑞士的多所大學同時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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