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內華達州，尋找金丘的寶藏

坐標：美國內華達州-金丘國家公園

閱讀時長：約 7 分鐘

背景知識：金丘 (Gold Butte) 位於內華達州克拉克縣，在拉斯維加斯的東北方向，佔地面積約 1200 平方公里。它主要為沙化和風蝕地貌，有著豐富的岩畫和獨特的動植物資源，比如約書亞樹、熊罌粟、沙漠龜、大角羊、山獅等。另外，這兒也保存著 20 世紀初美國開礦熱潮形成的人類定居點遺址。2016 年 12 月 28 日，奧巴馬在自己的總統任期結束前，將之劃定為國家公園。

岩石山丘和柱狀仙人掌。圖片來源：abcnews.com

現在的氣溫是 40 攝氏度，我正在莫哈韋沙漠尋找刻畫著類似山羊的生物的古代岩畫。通過雙倍望遠鏡仔細觀察四周，在找到方向後，我爬過幾塊巨石，來到了一片乾涸的河床中。它原本完好的砂石區域被某種動物踩壞了，由於周圍沒有任何驢子的排泄物，因此驢的嫌疑被排除了。剩下的幾個可能是大角羊、山獅或者黑尾鹿，但這三種動物中沒有哪種能把砂石踩出眼前這種不規則的形狀。

我蹲下來，更仔細地觀察著：它們可能是兩天前被踩出來的，也可能是兩年前，在這片荒漠地帶，總有些痕迹難以消失。我順著河道繼續追蹤，來到一塊銹紅色的岩石前，就這樣邂逅了那被稱作「21 頭山羊」的古代岩畫。

「21 頭山羊」岩畫局部。圖片來源：James Card

早些時候，我曾在日記本里寫道：金丘確實很漂亮，但並沒有美到讓人窒息。當時我正在思索，該如何將金丘與美國西部的其他國家公園做比較呢？大峽谷、惡地、魔鬼塔……與它們相比，金丘似乎只是一塊不宜居住的窮鄉僻壤，沙漠橫行，偶有些小又不耐看的山丘點綴其間。這裡確實有一些我所喜歡的那種令人驚奇的岩石結構，散發著粗獷的美和一種曠遠的空間感，但這恐怕就是全部了吧，我這樣想著，隨後發現自己錯了。

當看到岩畫上的類羊生物時，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外界普遍將畫中生物看作大角羊——莫哈韋沙漠的常住民，長期以來，它們頭上那對大角是獵人最棒的戰利品。在這些「羊」邊上，還畫著些蛇形線條和牛眼形的圓圈。而這幅岩畫，就是金丘被列入最新一批國家公園的原因之一。奧巴馬在他的總統任期結束前，劃定了金丘國家公園近 1200 平方公里的土地。

然而，有人認為這太大了。因此，當異議傳入繼任的特朗普耳中，這位新總統隨即頒布了針對美國 27 個國家公園的資格再審核的行政命令——取消資格、縮減面積或者保持原樣。雖然歷史上曾有總統修改國家公園規模的先例，但還從來沒有一個總統廢除過某個國家公園。

金丘的地標性景點「惡魔之喉」。圖片來源：reviewjournal.com

在所有這些被重新審核的國家公園中，金丘應該是關注度最低的一個。準備這次旅行時，我曾在金丘旁邊的梅斯基特鎮上，尋找繪製清晰可靠的官方地圖。然而，得到的全是否定答案。於是，我只好把從網上搜集到的各種關於金丘的詳細數據裁剪下來，整合做成了一張「地圖」。在梅斯基特圖書館，熱心的管理員把一本出自當地作家 Eddie Bounsall 的《瘋艾迪的傳說與黃金沙漠的秘密》借給了我，她說這是書架上唯一一本與金丘有關的書籍。

「我以前從來不相信有鬼。但在金丘待了 22 年後，當許多奇怪的超自然事件發生在我的家人和那些我雇來幹活或者來拜訪我的人身上時，我動搖了。」Bounsall 先生在他的書中如此寫道。而在有關不明飛行物的章節里，他甚至提出了一個他本人確信無疑的說法，即岩畫上的類羊生物其實是外星人，當地土著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與外星人建立了聯絡。讀到這兒，無論真實與否，我覺得金丘變得更加有趣了。

金丘國家公園的告示牌。圖片來源：outdoorproject.com

在前往金丘的路上，我看到一片籬笆上掛著條破爛的橫幅，上面寫著：謹遵上帝旨意，為了自由！這裡是 Cliven Bundy——一個反政府的激進分子——在金丘的牧場。2014 年，他在這裡與警察發生了交火衝突。再往前，又經過了一塊告示牌，上面寫著些尊重自然之類的話，並勸導司機在規定的路線上行駛。告示牌上布滿了槍眼，而這樣的情形在金丘其實很常見。

最後，我來到一個嶄新的告示牌前，新到還沒來得及有彈孔，表示此處是國家公園。但這裡沒有管理辦公室、沒有遊客中心、沒有休息室、沒有水、沒有遮陽處，也沒有手機信號。

奇特的約書亞樹。圖片來源：James Card

繼續往前開，視野逐漸變寬，約書亞樹也出現在眼前。這種樹並非實心，相反，它像是天然儲水裝置。我還遇到了一棵死掉的約書亞樹，它的觸感讓我想起堅硬的椰子殼。

途中，灌木叢里的一道亮光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可能是瘋艾迪埋在沙漠里的黃金，我這樣想著，跳下吉普車前去查看，結果只找到一個泄了氣的派對氣球，上面寫著「2017 屆畢業快樂」。而在思索著人工垃圾是如何飄到這荒無人煙的土地上時，一小群黑腹翎鶉落在了我前方不遠處，它們是西部獵人喜愛的標靶。石雞則是生活在金丘的另一種鳥，你能在海拔較高些的地方找到它們。據說，第一次去打石雞是為了找樂子，但當你第二次去打時，就純粹是出於對久居荒原的一種報復性發泄了。

荒地上的黑腹翎鶉。圖片來源：blm.gov

然而，在金丘待的時間越久，越能發現其價值所在。它位於大盆地、莫哈韋沙漠和科羅拉多高原的交接處，在別處稀有而珍貴的約書亞樹，在此地到處都是。這裡還有多種仙人掌及其亞種，比如那些點綴於岩石山丘之間的柱狀仙人掌，可能已經存活了 100 年。熊罌粟也生長蓬勃，這種植物只在金丘生長，並且是不可移植的。

除了植物，金丘也令人意外的富於生機。每次我穿過灌木叢時，都會驚起走鵑、圍欄蜥蜴、囊鼠或者黑尾野兔。而頭頂上，金鷹正在盤旋，隨時準備著俯衝到地面，獵捕一隻倒霉的獵物。

荒廢已久的採礦場。圖片來源：goldrushexpeditions.com

金丘里唯一的人類定居點，現在是個鬼鎮。從前，這兒有郵局、商店、沙龍和旅館。在最鼎盛的 20 世紀初，此地有約 2000 名礦工在這兒挖銅、金、鋅、鉛、菱鎂礦，而這股開礦熱潮後來逐漸止息了。我在鬼鎮里逛了逛，看到些床墊架、生鏽的電線、舊爐子、倒塌的圍欄和廢棄的挖掘設備。這些東西大都被人拿來練習打靶，布滿了槍眼。

站在高處眺望時，我發現了一處礦洞。入口的圍欄已經坍塌，也沒有標記說不允許進入，所以我翻了進去。當用筆燈照射這處礦洞的內部時，我注意到了一塊形狀古怪的「石頭」，走近一看才發現它根本不是石頭，而是一條響尾蛇！於是，趕緊溜出了礦洞。

下墜的人的神秘岩畫。圖片來源：protectgoldbutte.org

雖說鬼鎮沒給我留下什麼深刻印象，但附近的一處岩畫成了此行的最大亮點。陡峭的岩石後方藏著一幅岩畫，畫里有一個正在下墜的人。長久以來，這幅岩畫以及畫中人一直是個謎，與那幅遠在撒哈拉沙漠的游泳者岩畫一樣，沒人知道其確切寓意是什麼。它就這麼獨立於其他岩畫之外，與那些蛇形線條和牛眼形的圓圈保持著距離。我在它面前坐下，盯著它，仔細思考著，直到渴意來襲，才不得不回到吉普車上找水喝。

終其一生，瘋艾迪為了尋找沙漠里的黃金，而在金丘過著地獄般的生活。但金丘真正的寶藏並不深埋於地下，相反，往往就在你面前，只需要朝著正確的方向，抬頭看。寶藏就在那裡，它們會攫住你的呼吸。

撰文 & 攝影：James Card

翻譯：孫源辰

編輯：李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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