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個希望往「任何方向有力推進」的設計師,用「愚蠢」形容自己的 10 年
在概括 BAM 設計工作室的十周年時,三位創始人選擇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形容詞——愚蠢,配以英文 10 Years of DUMB!
不過在 Jake Walker、Dan Gass 和 Allison Dailey 眼中,「愚蠢」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設計師在成長道路上的各種嘗試。不過你稍後就會看到,這個詞或許也意味著這三個人在中國不加限制地接手案子,由此做了很多奇怪的項目。
最近,他們將十年來所有攜帶「愚蠢」痕迹的項目,擺放到了北京 798 的 Tabula Rasa 畫廊中。百餘平米的展廳,每塊牆面都掛滿了展板,上面密布著眼花繚亂的圖片與文字,用以向參觀者介紹 BAM 不同項目;展台上則擺放了數個製作精細的模型,以及一些造型古怪的「藝術品」,比如無芯手型蠟燭。
展覽開幕的當天,Jake Walker 穿了一身紅色條紋的西裝,與人交談時,頻繁地爆發出響亮的笑聲。他看起來似乎更像一名藝術家,而非建築師或景觀設計師。
未做任何功課就走入展廳的觀眾,或許很容易在五花八門的展品中生出一個疑惑:這是個什麼地方?這就是 3 位設計師希望別人體驗到的情緒,因為這就是他們的 10 年。
從左至右,分別是 Allison、Dan 和 Jake
BAM 的全稱是 Ballistic Architecture Machine。這個名字是 Jake、Dan 和 Allison 一同琢磨出來的。他們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不模仿「老派」建築事務所的命名方式——直接將創始人的姓名放到工作室的名字中,而是希望整間工作室所做的事情「比每個個體所能做的事情要大」,因而傾向於更具集體意義的選擇。
儘管搭配上爆炸式的圖案,BAM 的縮寫看上去很搖滾,但對於每一個字母背後的寓意,他們卻有一套嚴肅的解釋。
Ballistic 強調的是可能性與靈活度,他們希望不拘泥於某個領域,而是能盡情嘗試不同的事物,「往任何方向有力地推進」。Architecture 指代的是三個人在康奈爾大學時所學的建築學專業,以及建築學背後適用於不同設計的嚴謹態度。Machine 代表的不是機器運轉時的機械感,而是「非常拚命工作」的狀態。
帶著這三個字母回顧 BAM 的十年,能發現不少有意思的經歷。
Dan、Allison 和 Jake 的工作室宣傳圖
Jake、Dan 和 Allison 是大學校友。他們都曾是康奈爾大學建築系的學生,不過相識的原因是三人對公共藝術裝置的熱情要遠高於建築設計。2007 年在美國成立 BAM 時,他們沒有選擇成為建築師,而是繼續了藝術之路,因為藝術可以讓他們「更快地試驗自己的想法」。
當時正值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前夕,相比「經濟膨脹」、「有很多在建項目」的迪拜、中國、巴西,美國「沒有那麼多有趣的事發生」。於是在 2009 年,三人來到了中國,在北京成立了新辦公室。隨後的八年,他們像是一間中國本地的工作室,接手的大多是中國業主在中國的項目。
從美國背景到中國環境的迅速跨越,以及「根本沒有項目」的初始狀態,是「愚蠢」歷程的開端。
為了尋找客戶,BAM 一邊嘗試自費製作各種藝術裝置,比如用塑料袋在四合院內搭了一個「遮陽棚」,一邊廣鋪網路,聯繫潛在的客戶,並接手可以勝任的項目。
儘管當時中國的經濟狀況比歐美要興盛許多,但是在 BAM 看來,對於他們想要實現的、「讓城市變得更好」的公共藝術,中國並不存在所謂的市場。
他們妥協了一段時間,奉行過只說「是」的政策。「有一段時間,只要是有項目,不管是什麼,哪怕和我們想的不一樣,我們都會接受,去做,而不會拒絕。」 Jake Walker 在採訪時說。
由此,他們完成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項目,武夷山遊行車、空氣過濾器、手型蠟燭、創意 T 恤、聖誕節裝飾……整個過程也不是一無所獲,由於藝術裝置的製作周期較短,他們在三年內完成了 26 個公共藝術項目,通過不同類型的項目,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完善了對製作工藝以及材料的認知:「通過這段經歷,我們嘗試了各種想要嘗試的試驗,對於我們來說非常有價值。」
在積累了一些經驗和一定數量的客戶之後,三個人開始思考更深層次的問題:一座城市究竟需要什麼?
2008 年之後,隨著奧運會的成功舉辦,北京的天際線被不斷興建的摩天大樓進一步拉高了。不過在 BAM 工作室看來,以建築為中心的城市,並沒有因為建築數量及高度的增加而變得更美好。他們認為真正構築起城市身份的,不是一座座建築,而是位於建築之間的空間。
填補這些空間並使之更好地服務於城市的方法,是開展景觀設計。從 2012 年開始,BAM 的工作重心開始往這個方向傾斜。
他們從參與城市綠化帶的打造開始,逐漸有了為商業地產與公園設計景觀的機會。藝術裝置中所強調的藝術感與互動性,被 BAM 沿用到了景觀設計中。
北京大興公園 1 期,是一個遍布圓形的公共空間。鵝卵石、瓷磚、山石與不同種類的植物,在空地中構築出了圓形、半圓形和同心圓圖案。公園中常見的線性步道被打破了。人們可以沿著圓形的邊界行走,也可以進入鋪滿草皮的下沉式軟景區,坐在草地或白色大理石方椅上休憩。
大興一期
類似的幾何元素也出現在了大興公園 2 期的設計中。他們還加入了一些新的內容,比如用不同顏色的瓷磚拼貼出的馬賽克圖案,將草坡改成了階梯狀並嵌入了一排排座椅,並在巨型同心圓圖案的中心,設置了會在夏季打開的泉眼。公園中的座位被特意加寬了,人們可以側卧、平躺或盤腿坐著,用自己舒適的方式在公園中放鬆。
在 BAM 自稱最受歡迎的北京頤堤港兒童遊樂場中,人造的景觀為兒童提供了一個冒險的場所。他們可以在橙色圓盤的遮蔽下,在沙坑中玩耍。或沿著繩索、管道攀爬「山峰」。還可以通過白色大理石滑梯重新回到山下,嘗試旋轉鞦韆、螺旋平衡木和攀爬架等娛樂設施。
而在與世界著名景觀設計大師 Peter Walker(他是 Jake 的父親)合作的「有限/無限」公園中,單排的懸鈴木通過鏡面的映照,被複製成了一片無窮無盡的樹林,而在鏡牆之外,綠籬、懸鈴木與白色砂石又構築出一個有限的空間,整個景觀由此被附贈了哲學意味。
在 Jake 看來,從製作藝術裝置到設計景觀,並不算是一種轉變:「我們感興趣的永遠是公共空間,從沒有給個人設計過擺放在他們客廳的藝術裝置。藝術裝置其實處於一個更大的概念之中,即城市應該如何被使用,公共藝術裝置,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一切都被放在一個更大的語境之下,即公共項目,所以並不是過去我們做公共藝術裝置,後來又去做別的事了。」
在設計公共藝術裝置時所遭遇的客戶對「公共藝術裝置」定義的偏狹,同樣出現在了景觀設計中。就像客戶會簡單地將藝術裝置等同於好看的雕塑一樣,景觀總被簡單地理解為公園、綠色緩衝帶或庭院等綠地。但在 BAM 看來,街道、地鐵、高速公路、交通堵塞和自行車道,都可以被視為景觀。
而在對城市景觀的理解差異之外,在景觀設計中更容易產生的障礙,是客戶團隊中的高人員流動率。「人們更換工作非常頻繁,因為他們可以通過這個途徑在階梯上爬得更高,(因而)他們不會全程去堅守一個東西。設計師可能是唯一一方能夠將一個項目跟蹤到底的,業主那邊老闆經常換人,管理層經常變動,組織團隊非常龐大,因而有很多的人員調整。延續性非常弱……你能從延續性中獲得的東西因而喪失了。」 Jake 在採訪中解釋道。
對於比公共藝術裝置更耗時的景觀項目,這種變動有時是致命的。從項目的設計到施工,設計師時常會有新增的想法,但「新老闆不一定有耐心去理解」。
因此,BAM 偶爾會啟動一些沒有業主的項目——比如國貿橋的景觀設計,耗時近 4 年,他們才完成了最終的規劃。
項目啟動的原因,是 BAM 當時的辦公室位於北京國貿區塊的南面,在員工們早晚高峰極不順暢的穿行體驗中,他們發現了國貿區域設計的問題。
這個遍布高架橋與交錯道路的區域,在設計上,是先以汽車、公交和地鐵為核心,後附加人行道、汽車道以及公交等候區等設施的,行人的通行因而變得危險且困難,車輛的通行也總是在早晚高峰時期變得極不順暢。而隨著國貿及其附近區域,不斷有新的摩天大樓建起,這種擁堵且危險的狀況在不斷惡化。
BAM 提出了一套方案,通過改造複合道路空間,完善車行與人行路線,並將高架橋底下的閑置空間建造成公園。在他們的構想中,公園可以變成一條紐帶,將行人與地鐵站以及鄰近的辦公大樓連接在一起。
「我們著眼的就是去找問題,究竟存在什麼問題,而且是人們沒有關注過的問題。大家都是在想怎樣讓經濟發展,怎樣賺錢,而沒有人真正關心背後的問題是什麼,這也是讓這個項目很特殊的一個原因。」 Jake 在採訪中說,「我們不想等政府來說,請設計一個公園吧,(然後再開始設計),我們是設計師,我們知道這些問題。」
國貿橋規劃圖
現在看起來,因為這種「愚蠢」的勁頭,BAM 一行 3 人才獲得了更多的機會,儘管有時這種機會他們也無法一言以蔽之。
比如他們開心地發現,相比美國人,「中國的開發商會想將自然加入到項目之中」,不過不是因為開發商本身就關心自然,而是「70% 的受訪對象表示,在公寓本身的設計之外,公寓外的景觀是決定他們是否購買某處房產的首要因素」。隨即他們補充,或許是園林文化給中國消費者植入了自然意識,這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儘管他們其實並沒有了解過,所謂的園林文化到底如何滲入了當代消費者的購買決策里,這很有可能是幾個身在中國的外國人的美好想像。
這樣的認知過程,或許也是他們形容為「愚蠢」發展的一部分。
題圖及文內圖均由 BAM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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