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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童話 粉與黑

粉與黑

文 | 王童話

阿白將她房間里累積了十年的文稿全都撕了,裝了一垃圾袋的紙屑,來赴我的約。

我約她在郊外的空曠地吃燒烤,這裡我們常來,離住處不遠。我們約定傷心的時候就過來吃一頓,吃飽了才能睡得著。她提著一隻鼓鼓的黑色垃圾袋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像是日常到樓下扔垃圾一樣,但她穿得可真隆重,一襲黑色長裙和黑色高跟鞋,紅到發紫的嘴唇,身上每一個地方都看起來複古又迷人。

我清楚她為何如此。

她將裝滿紙屑的垃圾袋往地上一丟,然後優雅地坐下來,坐在搭著燒烤架的草地上。這是初秋,草地還不呈黃色,周圍樹上的樹葉也不呈黃色。或許這樣才與她的盛裝打扮更加相配。她抓起一把紙屑往正在燃燒的火里丟,我清楚她的性格,因此我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她先開口了,她說:「你看,都變成垃圾了,用它們烤火,吃進肚子里,以後就不再牽掛了。看吧,擱置了十年的東西也會變掉、消失的。」

「你真坦蕩,寫了十年的長長短短的一篇篇文章就這樣沒了。」我說。

「本來寫的就只是心情,現在心情也變了,你不應該替我高興嗎?」她的語氣顯得輕鬆,聽起來是真的一切都變好了。

與她初識時,她三十歲,在我大學附近的小區里租了一套房,我租的一間房在她隔壁。我在學校住過一年宿舍,但還是太想要清靜。

因此,兩個孤僻的人開始結緣。

那時候我每天早晨都在陽台上讀英文,讀的大多是電影台詞。我特意選了一個帶有陽台的房間租下來,這樣也不會太悶。自我第一次在陽台讀英文開始,阿白就在隔壁的陽台一邊發獃一邊漫不經心地喝茶,大概是在我沒來之前她就有這個習慣。我瞥見她的那一眼很讓人難忘,身著黑色長裙,鎖骨線條明顯且優美,黑色的頭髮隨意搭在肩上,口紅塗得濃厚,像一些電影里性感優雅的女主角。我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她。

直到第三天早晨,她沖我喊:「你讀得很有感覺。」我假裝才注意到這個人一樣驚訝又很禮貌地對她笑了笑:「只要不打擾到你就好!」她回笑,沒有敷衍的意思。第四天早晨,她依然安安靜靜的聽我讀完。然後她才喊住我:「姑娘,你可不可以教我讀。」我回頭沖她笑:「當然可以!」

那天傍晚我邀請她到我房間里來和我一起看電影。兩個人靠在床頭安安靜靜地看完了一整部電影。直到最後她才說了一句:「不怕你笑話我,我覺得我和這部電影里的女主角很像。」隔了幾秒鐘,她又說:「但我沒她幸運。」

「那你喜歡今天的電影嗎?」我問她。

「非常喜歡。希望下次還有機會收到你的分享。」

「我每天下午都會邀請你來!」

那天晚上我冒昧的敲了她的門,她在裡面似乎有些慌張,「噢……來了……」,門打開後我將抄了電影台詞的紙張遞給她,並說明天早晨可以一起讀英文。

那段時間十分開心,傍晚與她分享同一部電影,早晨讀電影台詞,我會有一種與女主角對戲的興奮感、投入感。兩個月後的一天,阿白打來電話讓我幫她取身份證,她正在醫院辦住院手續,身份證落在家裡。我問她為什麼住院,她好像知道我要這麼問,十分輕鬆地說:「碎結石而已!我家鑰匙放在陽台的盆栽底下,你伸手就能拿到。身份證在我房間的床頭櫃抽屜里,幫我把身份證送過來吧!」

我說:「你放心讓我進你家嗎?」

「你伸手就拿得到鑰匙。」她掛了電話。

那是我第一次進她的家裡,乾乾淨淨,或者可以說空空蕩蕩。空間不算太大,可感覺很空。我打開她的房間,卻著實令我吃了一驚。粉色的牆、粉色窗帘、粉色床單和粉色床頭櫃……一切都是粉色!這讓我懷疑進錯房間。若不是牆壁上貼了許許多多她的照片,我大概會轉身離開。我走近那些照片,真美啊,許是去了許許多多的地方留下的紀念照。接著我打開她所說的抽屜,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漂亮的信紙,打開它,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沒有標題,也沒有信的格式。我看見身份證在信紙的下面,拿起它,走了。

我陪她辦完住院手續,接著在醫院的大道上散步。我問她是不是去過許多地方,她說不算多。我又問她是不是喜歡旅行,她遲疑了兩秒,說,現在不了。

我最好奇的是她的粉色房間!

「你的房間特別漂亮,嗯……像公主住的。」我冒昧的引出話題,有些忐忑。

「那你覺得我像公主嗎?」

「你像精靈!黑色的自由的!」

她笑了。那天她與我聊了很久。她告訴我,十幾歲的時候她也以為自己是精靈,自由的粉色的!可二十歲之後她只想做一隻粉色的飛不遠的小鳥,冬去春回。如今,她是什麼都無所謂,無所謂粉不粉,無所謂自由不自由。

我告訴她:「會有驚喜的,你心裡的精靈也好小鳥也好會披著花香飛回來的。」

她又笑,不知是贊同還是嫌我幼稚。

兩年後,我去外地實習,她與我一起搬走了。搬家那天,她把牆上的照片統統揭下來遞給我,讓我怎麼處置都行,說是既然換了地方那就都換掉吧。最後她抱出來的是一個紙箱,裡面全是紙張和筆記本。我問她這些是什麼。她說是她寫的很雜的一些東西。我驚訝道,這麼多!她說從十年前就開始保留,沒有人看過,並說,第一次我敲她的門時,她正在寫作,所以慌慌張張的給它收了起來。我心想,那張漂亮信紙上也該是她寫的東西吧。

到了新的地方之後,我仍然與她租了相鄰的房子,沒有合租。我們彼此知道,彼此之間要有一個界,一個很窄很窄的界,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相處得長久,依然那樣親密,也依然那樣拎得清、分得開。

日子又翻過去六年,我到了當初認識阿白時那個年紀,跟她當初一樣,我總是在白天穿著黑色,夜晚回到粉色的公主房。我認為黑色和粉色都是與我相襯的,互不矛盾,我也總算切實體會到阿白當時的感受,渴望粉色又真實的愛著黑色。我和她是像的!

如今阿白坐在我身旁對我說:「你不應該替我高興嗎?」

我當然替她高興。按照她的慣例,她會把以前的習慣都扔掉,她或許很少再濃妝艷抹,著黑色長裙,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來這裡吃燒烤。她就要嫁人了!她心裡的粉色小鳥披著花香飛回來了!

就要回去的時候她對我說:「會有驚喜的!」

兩個孤獨到幼稚的人都相遇了,我也相信,會有驚喜的。

作者簡介

王童話,95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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