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哪條路會讓你失去方向——《迷失表參道》《弄錯的車站》
1
有一年的夏天，印度尼西亞爪哇島上的克盧德火山爆發，衝起的火山灰如浮雲蔽白日，讓空中交通的航道，迷失在煙塵當中。
於是，我就理所當然被滯留在了雅加達。
雅加達的城市交通擁擠而混亂。
我坐著計程車，穿越狹窄破舊的小巷，掠過無數橫衝直撞的摩托車黨，又被司機帶著圍繞一個個紀念碑地標打轉……
陌生的城市景色，如同天空遮蔽的火山灰一樣，也讓我迷失了自己的路途和方向。
關於迷路，我向來是不慌張的。
有過幾次經歷後，總覺得會收穫意外的驚喜。
似乎心中有一個堅定的念力所在，結果就會在道路的各個盡頭等你。
於是，我索性帶上耳機，不再理會司機對堵車的滿嘴牢騷。
剛剛好，耳機里，張敬軒唱道：「……何處是旅途，隨處是旅途……」
2
「夜深表參道
讓我再起步
何處是旅途
隨處是旅途」
——《迷失表參道》
這首《迷失表參道》，是2007年張敬軒《酷愛》專輯中的一首歌。
常石磊迷幻感性的曲，林夕作的詞。
據林夕說，這首歌是王菲的《約定》和楊千嬅的《再見二丁目》之延續。
1997年，那時，林夕寫的《約定》中有「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遠飛」——一個人還握著另外一個人的手，在街燈光暈中看對方的側影。
然後，同年，在楊千嬅的《再見二丁目》中，這約定好的兩人，卻因其中一人失約，讓另一個人在日本街頭某條道路上，孤單聽著異國民謠——滿街的腳步，似乎都因心情的蕭條而變得安靜了。
十年以後，2007年，這個人，又重遊於日本東京那些熟悉的街道。
而表參道，就是其中的一條。
這條原宿地區最熱鬧繁華的表參道，在深秋的夜晚，承載了讓人如痴如醉的回憶。
本是在記憶中走過千百遍的道路，可在真正踏上它時，卻彷彿分不清它是向東還是往西的通道；
當初的唱片店關的太早，再也聽不到異國的民謠；
當初剪出對方側影的街燈也熄滅了，只剩月色在打掃；
而一同看落葉遠飛的約定，也隨著這黃葉起舞，消失在街角。
只能收拾好自己的心緒，重新起步。
3
有時候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相愛的時候，最好哪裡都不要去。
因為如果以後一旦分開了，那一個人的故地重遊，是多麼需要勇氣的事啊。
所以，那些歌中的地名，才如此觸動了我們的神經——「富士山下」，「南青山上」，「吳哥窟」中，「布拉格廣場」，「走九遍的忠孝東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而對一個人的愛戀痴迷，就如同這些不敢輕易踏足的地方——
一個讓人誤會的地標，一盞讓人錯失的紅燈，一堆不期而遇的人潮，都有可能讓身處其中的你迷失了方向。
而只有不畏兜兜轉轉的艱辛，有勇氣重新上路，可能才是真正的覺醒吧。
因為迷路，有時候也是為了打破僵局，從而尋找到另一條新的出路。
林夕說，時間消逝，年歲漸長，當初的心境發生了變化。於是才有了膽子敢坦然洒脫地說出「何處不都是旅途，隨時都可上路」。
是的，就像印尼上空總會消散的火山灰塵，就像雅加達雜亂無章又自有規律的交通堵塞——它們終會顯露出航路與大道。
而不失本心的你，又何愁沒有另一條通途呢？
4
這首《迷失表參道》，是說在地點地標中的錯失與尋找，那在時間空間中的錯誤和轉折呢？
1927年，德國物理學家海森堡提出了量子力學中的「測不準」原理，講物質世界中粒子的位置與動量不可同時被確定。
而「測不準」，是多麼讓人尷尬的三個字，它讓一切都顯得變化莫測，也讓一切都互為了因果。
誰想得到爪哇島上的火山蘇醒，會讓我回北京歸家的計劃全拋在了爪哇島上。就像義大利小說家科爾維諾筆下的主人翁馬科瓦爾多，本以為自己搭上了回家的火車，可卻陰差陽錯登上了飛往孟買，加爾各答，新加坡的飛機。
而這個故事，衍生出了另一首歌，它叫《弄錯的車站》。
「巴吉，弄錯了車站，卻聽到幸福的鐘聲滴滴答答地響；
伊丘，弄錯了車站，趕緊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
索菲，弄錯了車站，讓不小心的你墜入了她的情網；
罕達，弄錯了車站，而卻給了我一個開放的胸膛。」
——《弄錯的車站》
而在你的生活經歷中，有沒有這些無奈的轉折點呢？或者說，那些將錯就錯的情節？
本以為是誤會一場，卻發覺是不可避免的矛盾；
本以為是針鋒相對的兩人，卻成為了彼此依靠的一對；
本以為是正確的選擇，卻接受了註定的失敗；
……
生活，總是愛跟我們開玩笑，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小學時候，我們都做過一道巨無聊的數學題，說往一個水池裡注水，同時水池又在漏水，問什麼時候才可將之注滿。
後來，我才發現，很多事情都如同這水池一樣，它們聲東擊西，它們有得有失，它們出來混遲早要還。到最後，水池或空或滿，不過是還原那些得失的本來速度和流量而已。而你對一件事所做的功，再滿也不過是你所能承受的容積，再空也不過是你所能失去的失去吧。
就如同迷路。
你在這一時間段中的迷失，焉知不是在另一個時間段中的收穫了呢？而你選擇的方向，往往是源自你的本性，你潛意識中真正的自己。
5
這兩首歌，都是講生命中的錯位——
《迷失表參道》是說情感中的迷途知返，《弄錯的車站》是說選擇中的將錯就錯。
其實，這兩種態度，都是世事變幻中你本身的人格表露而已。
表參道中被風捲起的黃葉，搭錯列車外呼嘯而過的風景，何嘗又不是偶然得之的歡喜呢？
生命本是紅塵世界中到此一游的美妙。
而你我，本也是這場不歸途中散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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