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湖邊的孩子和女人

鄭東新區的核心是如意湖。在金色巨蛋降落人間一般的美術館和歌劇院的背景下，俗稱大玉米的主樓聳立湖邊，俯瞰著廠房式的會展中心。

會展中心前面的如意湖畔，在這周末的早晨，時間還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熱鬧起來。周末的展覽即將開幕，四面八方來參展的人們和晨練的人們已經開始交織到了一起。

不管是晨練的，還是來參加展覽的，都是既務實又務虛的，都既在生活之中也在生活之外；所來都有著明確的目的又沒有什麼真實的壓力，都帶著一種天然的審視與身心享樂的意趣。

在這夏末秋初的季節里，俊男靚女在陰涼之中已經非常舒適了的溫度里怡然而行，駐足而立，顯示著一種城市文明為居民提供的舞台一樣的互相展覽展示的美妙。觀賞和互相觀賞都是大家不約而同的普遍主旨與心態。將每一天都過成節日，在沒有狂歡節的中國，這樣的會展的日子，這樣晨練的朝霞，就都是可以沉浸的享受。

在一個城市裡享受到建築空間和公共空間為人們提供的生活的便利與舒適，享受到文明的春風化雨，這是這塊土地上含辛茹苦的多少代人的美好理想，而現在終於有實現的跡象。

鄭州地處中原，卻受南方影響較重，一向以廣州為看齊對象，普遍有一種開放的心態，對文明的嚮往心態。相比於更北邊400公里的石家莊樣的省會城市，鄭州的城市文明已經建立起來，並且形成了自己的傳統。在這樣的傳統里，女人們表現得十分得體，打扮既時尚又不招搖，關鍵是舉止態度之間非常自然，自然而又美，這就是城市文化長期涵養的結果。

幾個統一著裝的孩子在水邊的木棧道上合影，一群年輕的媽媽站在旁邊紛紛舉著手機拍照。每個人拍照的核心自然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但是每個年輕的母親這時候對於周圍的每個孩子，周圍的每個媽媽，也都有著滿滿的善意。這些穿著熱褲短衣的年輕女子如果不是領著自己的孩子的話，是很難讓人看出來已經為人母數年的痕迹的。時代與環境的腳步已經讓人可以更年輕，可以有更多的閑暇來以這樣的方式和儀式來樂享人生。她們時尚而不做作的衣衫和得體而非常文明的舉止之間，洋溢著一種安靜的美好，一種時代終於進步到了這一步的總體的愉悅。

她們身材窈窕、皮膚細膩，窈窕得像是金水河畔的柳枝，細膩得像是黃河灘上的細泥。她們膚色黃中透白，普遍都有一種前此的中原女性所少有都市氣質。舉止話語之間，普遍有分寸且得體。她們的穿衣打扮貌似隨意而不刻意，而又時時處處都有細節上的小心。沒有以前人們印象中粗放的印象，甚至連口音也不重。

這是一個很奇特的現象，也是全國一體化的步伐中的一個重要表現；尤其是在地鐵里，幾乎沒有本地鄉音，地鐵可以說是一個全國一體化最前沿的地方。各地地鐵都少有本地特徵，而像普通話一樣「標準普通」。一時之間往往需要確認一下，確認是在深圳上海還是廣州鄭州。

人世有代謝，往來成古今。三十年前自己來鄭州上學的時候，在擁擠的火車站廣場上反覆遇到的那些人們，在今天的街頭好像都已經看不到了，他們的後代組成的今天的街頭終於有了以前不太敢想像的進步。現代社會的文明之光，以軟硬體結合的方式鋪展開來。

自己印象里幾十年前的那個鄭州，那個從火車站開始就已經人滿為患，到處都是神頭鬼相、笨拙粗糙破衣爛衫甚至哀哀不堪的人們的鄭州，已然成為過去。歷史記載中那個鐵路罷工、工人反抗、軍警鎮壓的鄭州，那個黃水泛濫、饑民滾滾、餓殍遍野的鄭州，包括緩慢陳舊尾大不掉鮮有新意的那個鄭州，終於都已經成為過去。歷史代際，人世輪迴，前進的腳步在今天這樣一個時刻在如意湖邊顯示出了全新的面貌。

我站在水邊上看這些孩子，看這些年輕的母親，看她們美好的姿色，看她們更其美好的環境氛圍。社會的進步，表現在高鐵的迅速、地鐵的快捷和小黃車的方便，在城市的綠化和街面上看得見的人們的安靜的敬業上，也更表現在這些人類社會的花朵的嬌嫩與鮮艷上。一個民族，一個地域，它的孩子和女人們自由而漂亮，舒展而自然地將自己物質的溫飽與精神追求的繽紛呈現出來的時候，才是這個民族與地域的核心性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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