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十年：與惡魔共舞——記鏡子大師

CD Projekt RED（簡稱「CDPR」）開發的《巫師》系列遊戲始於2007年10月26日，從當初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東歐角色扮演遊戲，到「國寶級」的《巫師2》，到銷量破千萬的《巫師3》，再到如今如火如荼的《巫師之昆特牌》，這個經典的遊戲系列即將迎來十周年紀念。在此之際，我們將會推出《巫師》系列文章，聊聊《巫師》系列遊戲中的那些角色和故事。

大家可以文章下方的回復中告訴我們，你對這些角色和故事的看法，分享你在《巫師》系列遊戲中的體驗，或者說說你希望我們聊點什麼。

上次我們聊了聊《巫師3》中的一個令人難忘的角色「血腥男爵」，而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不止出現在本篇。這一次我們就來聊聊《巫師3》資料片「石之心」中的鏡子大師。

以下內容會涉及《巫師3：狂獵》資料片「石之心」的強烈劇透，請謹慎閱讀。

《巫師3》中的鏡子大師

鏡子大師是《巫師3》中一個很有意思的角色，他彷彿完全置身於巫師的世界之外，猶如一個旁觀者。但是他又在為自己的世界制訂一套遊戲規則，讓深陷其中的人無法逃離。他做什麼事情都隨心所欲，做任何事情只要是他高興便可不計後果。他可以隨意停止時間，呼風喚雨，隨意殺人——而臉上依然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在進入白果園的時候，估計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到在遊戲里第一批跟你打招呼的NPC里，這個其貌不揚的光頭會是後面的重要角色。他自稱是個流浪漢，神神秘秘地將葉奈法的行蹤告訴傑洛特後便悄然離去，在其後的主線中再也沒有出場。包括筆者在內，直到後面鏡子大師後來自報姓名的時候才想起原來之前有這麼個人……可謂其貌不揚。

玩家下一次遇到他就直接到了DLC「石之心」里，傑洛特打完青蛙王子後被捆在船內，突然時間停頓下來，鏡子大師要來跟他做交易，讓傑洛特幫忙去收債，只要答應就可以放他出來。離開時候還在他的臉上刻個烙印，這個烙印連女術士都無法消除。

隨後的故事中，鏡子大師雖然不會直接出手，但是他會在各種方面協助傑洛特完成任務——用各種非常理能解釋的方法。比如召喚暴風雨幫傑洛特逃離船隻，直接打散不願離去的弗洛迪米的靈魂，暫停時間讓傑洛特擺脫酒鬼的糾纏，他甚至還可以雲中漫步。各種各樣的跡象都表示，鏡子大師並非普通的德魯伊或者術士那麼簡單，他所擁有的能力是傑洛特目前為止沒見過並且是最強大的。

在做完歐吉爾德的三個願望的任務之後，遊戲可以選擇一條非強制性的分支線，就是去學院找一個對鏡子大師有研究的學者。從學者的嘴裡你能夠得知，鏡子大師是一種純粹的邪惡集合體，他所擁有的黑暗遠超想像，他並非「monster」（怪物），而是「the evil」（邪惡），是屬於巫師世界裡的另一個維度的生物。他喜歡玩文字遊戲，在與人簽訂的契約中在文字里埋藏各種陷阱。他會按照契約的文字，一字不差的幫你完成，但是卻不會給你想要的東西。

而學者在各種文獻書籍中也得知，「剛特·歐迪姆」這個名字只是他眾多名字中的其中之一，只要有人需要，他會化身成任何形態出現。他在很多地方都出現過，沒人知道他是什麼，真名叫什麼，而他現在的名字Gaunter O"Dimm縮寫正是GOD。

而他本人也說過，知道他名字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活得痛不欲生。他對傑洛特最大的寬容就是不回答傑洛特關於他的名字的問題。

這種惡魔可能在數百甚至上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收割人類的靈魂，用契約文字折磨契約人、玩弄受害者，使他們先得到達成契約的快樂，再又慢慢墜入無盡的痛苦深淵。學者為了研究這種生物，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他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為了躲避鏡子大師的詛咒而終日躲在一個法印陣里。雖然不走出去就不會出事，不過玩過這一段的人都知道——他身後的柜子突然砸了下來，傑洛特雖然已經及時幫他擋住，但是眼盲的他因為這個意外卻忘記了法陣的存在而退開了幾步，恰好就踩到跌落在地板的瓶子上，摔斷了脖子。

在這一步上，鏡子大師依然完美的遵從了自己的規則，只要他不走出去，他的確不會死。然而走出去了，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鏡子大師這種形象在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有類似的設計，最經典的莫過於《浮士德》中引誘浮士德簽署契約的惡魔，另外還有西方的十字路口的惡魔的傳說（鏡子大師與傑洛特正是約在了一個十字路口見面）。

在主線里，歐吉爾德許願是「重獲財富，迎娶愛麗絲，和愛麗絲可以天長地久長生不死永遠在一起。」而鏡子大師也遵從了契約，幫助他奪回了財富，娶回了美人。

但是，如果真的就那麼順利，惡魔就不是惡魔了。在實現的條款最後一句，鏡子大師就把他的願望故意「曲解」了——他給了歐吉爾德一顆石之心，使得他變得無情無義，六親不認，甚至身體受到任何傷害也可以復原。雖然順利迎娶了愛麗絲，可是由於情感的喪失，他卻讓自己的愛妻成了守活寡的半個未亡人，最終成為妖靈——天長地久，永生不死，就從結果這樣看來，契約按照字面上所說的，完美達成。

「石之心」最後的分支就是你可以選擇幫助歐吉爾德還是鏡子大師。就以所作為來說，兩個人都並非善類。鏡子大師做的事情我們在上面已經提過，而反觀當事的另一方歐吉爾德， 雖然他看起來更像受害的一方，但是發起契約的是他，先想毀約的人也是他。鏡子大師確實是實現了他的願望——儘管這個願望與自身的理想有差距，不過，從與惡魔簽訂契約的那一刻開始，很多事情是可以預見的，天上從來就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儘管知道這樣，歐吉爾德還是做了。

如果選擇幫助歐吉爾德，那傑洛特就會墜入鏡子大師設計的鏡像中。要找出一面鏡子來把他拽出來才行。在鏡面世界中他還是樂此不疲地跟你玩遊戲，所尋到的所有鏡子都會在你找到的下一秒被他打破，為的就是看到傑洛特的窘態並以此為樂。最後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找到一個水源再把他從裡頭拽出來。頗有種古人云「以水為鏡，以鏡於人」的哲學感。

怎麼說呢，大概實在是太閑了，鏡子大師雖然能力超凡，樂於定下各種契約圈套，但是自己還是遵守基本法的。自己定下的遊戲規則也能把自己圈進去，有種「我定起規則來連我自己都要死」的公平感（笑）。

只不過他在離開那時說的那些話，可就不一般了……

被消滅前他說了一大串不知所云的單詞，那不是人類或是精靈的語言，而是屬於他們惡魔語，大概意思是「你以為我失敗了嗎？我是不會被擊敗的，現在我只是暫時消失，以後還會回來的。」研究他的學者也曾經說過，以前也有人用他的套路把他反將了一軍，破了他的契約，但是他依然還存在，也就證明了他確實是殺不死的。

CDPR埋下的這個伏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用得上。聽說日後《巫師之昆特牌》的劇情模式會有關於他的故事，到時候會是接著「石之心」的結局呢，還是講他以前的故事呢，可以拭目以待。

反之，如果選擇幫助鏡子大師，後面的劇情就比較耐人尋味了。契約達成的鏡子大師會收走歐吉爾德的靈魂，並答應給傑洛特獎賞，如吃不完的食物，變成有錢人等等，他都會幫你實現。

如果此時玩家還沒有上迷霧之島尋找希里的話，會多出一個「你知道希里在哪嗎」的選擇。鏡子大師說他也不知道希里在哪（我知道劇本可是我不能劇透），她在一個連他也無法觸及的地方（此時的阿瓦拉克把她藏在了迷霧島並且藏起了她的靈魂），但是他給了傑洛特幾個提示。其實這是對玩家的提示，如果你不想Bad Ending，就要按他說的做。他的確頗有種未卜先知的神棍的味道。

「石之心」的OST里一曲《Go Back Whence You Came》里神秘又詭異的旋律貫穿整個DLC的遊玩當中。這首曲子有很多變奏版，其中最讓玩家印象深刻的想必是以這曲旋律所改編的兒歌。在威倫東邊的某個路口處，有幾個小孩會天真無邪地唱著一首兒歌，然而旋律詭異歌詞黑暗，令人毛骨悚然過耳難忘。

（題外話：筆者寫稿時的指定音樂就是石之心的OST，那種詭異的氛圍很有一種有人拿刀架在你後頸上逼著你趕稿的冷酷感，讓人不敢摸魚233 ）

His smile fair as Spring, as towards him he draws you（惡魔之子，笑容溫和）

His tongue sharp and silvery, as he implores you（當他向你奉求時，滿口生花）

Your wishes he grants, as he swears to adore you（他誓要供奉你時，有求必應）

Gold, silver, jewels, he lays riches before you（金銀珠寶，財富皆在你眼前）

Dues need be repaid, and he will come for you（然時間一到，他必定到你面前）

All to reclaim, no smile to console you（美夢化為烏有，而他面若冰霜）

He snare you with bonds, eyes glowin" afire（以契約為陷阱，以眼神為火焰）

To gore and torment you till the stars expire（使你受盡折磨，直到永遠）

這首歌是誰教的，說的是誰，想必如今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當如果你在「石之心」結尾時選擇幫助鏡子大師，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就是一邊哼著這個小曲兒，一邊拋著歐吉爾德的頭骨離開的。

說回「石之心」這個題目，其實很耐人尋味。雖說劇情表面上一直提到的是歐吉爾德因為跟鏡子大師簽訂了契約，其結果是整個家支離破碎，自己雖然字面上是實現了願望，但是卻變得鐵石心腸、生不如死，這也成為了標題「石之心」的由來。（而日文版中這個標題則翻譯得更直接——「無情之心」。）不過仔細想，想鏡子大師在遊戲里的所作所為，到底所謂的石之心，指的究竟是誰呢？

石之心發售後官方曾經發起過一個名叫「尋找鏡子大師」的活動。不找不知道，一找嚇一跳，在石之心的過場中至少有六處能找到他的身影，他喬裝成各種造型化身斯托卡藏在各個角落監視著白狼的一舉一動。讓人不得不感慨……他真是太閑了。

雖說鏡子大師是「血與酒」里出現的角色，但相信玩過資料片「血與酒」的朋友對他也不會陌生。

「血與酒」中傑洛特在名為「愚人之籠」的任務里需要去尋找斑紋妖鬼的唾液，而這個斑紋妖鬼居住的鬼屋裡掛滿了各種勺子。後來你能得知，它其實是由一名受詛咒的婦人變化而成。在解除她的詛咒後，她會提到自己的故事：一天她在家裡舉辦宴會的時候，突然門口來了個流浪漢問她要吃的，她不但沒有給，還把他趕走了。流浪漢就對她下了詛咒，讓她這輩子不能用自己的勺子來進食。

當傑洛特在任務中沒有選擇殺死老婦人而選擇把她帶回葡萄莊園的時候，背景音樂會悄悄的變成了的「石之心」中那個讓人難忘的詭異旋律，沒錯，就是《Go Back Whence You Came》。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鏡子大師似乎很喜歡勺子這個道具。在「愚人之籠」任務中的老婦人的描述中，流浪漢對她下咒的時候就掰斷了勺子，他在「石之心」里救傑洛特的時候也是把湯勺掰斷，更別說他用勺子直接插到酒鬼的眼珠里將其捅死那麼毛骨悚然的事情了。所以在《巫師之昆特牌》中鏡子大師是個把玩著勺子的形象。

在《昆特牌》內測最早的版本里，鏡子大師是屬於怪物陣營的。其效果跟在《巫師3》里的差不多：出場時帶出三張暗影，並隨機扣除對手3點戰力。雖說總體來說戰力也不能算差，但是效果實在是和「石之心」里塑造的狂霸酷拽的形象相差甚遠。

大概是覺得定位有問題，在Beta測試之後鏡子大師成了中立卡，但是效果變成了——

部署：猜測對方牌組中 1 張隨機單位牌的戰力是否高於 5 點。賭勝：從牌組選擇 1 張牌打出，洗回其他牌。告負：對方從牌組頂端抽 1 張牌。平手：雙方各從牌組頂端抽 1 張牌。

這無疑很契合鏡子大師的設定。如果賭勝，就像是和鏡子大師簽訂了契約，你可以達成任何你想要的願望：擁有了檢索自己牌庫並打出任何一張卡牌（包括金卡）的強大能力。如果失敗，則又像是你得承擔契約帶來的嚴重惡果：對手對自己的卡差優勢。可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這個技能與《巫師之昆特牌》的其他的卡牌的技能完全不同，猜點數的機制更是獨立於其他卡牌技能體系之外自成一派，就像是鏡子大師「為自己的世界制訂一套遊戲規則」的做法。

剛特·歐迪姆這張牌在使用上的確非常微妙。其實在使用這張卡牌之前，一般情況下你就會對對方的牌組有了基本判斷，而根據對手已經打出卡牌，你又進一步能夠推斷出他卡組中的卡牌究竟是大點數的多，還是小點數的多。所以實際上對於有經驗的玩家來說，猜點數並非只靠運氣。

那麼在何種牌組中你可以考慮加入鏡子大師呢？

由於猜錯帶來的懲罰極大，所以剛特·歐迪姆的使用要十分慎重，除非是你根本不在乎對方抽一張牌。這種情況非常的少見，但是依然存在這種可能。

一種情況是你的對手已經無牌可抽了，也就是被「爆牌」。但這時往往已經是在一場比賽的末期，這時候一般你也就沒有必要用剛特拉出你想要的牌了。所以在目前的「爆牌」帝國中剛特並不常見。

另一種情況是：你不僅不在意對方是否抽牌，甚至不在意由此帶來的牌差。在上個版本中，《巫師之昆特牌》著名播主和牌組構築玩家Swim的一套群島斧兵牌組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它能夠造成這樣一種效果：對方的在場單位越多，自己斧兵收穫的增益越大，所以即便你的手牌落後對手三四張，斧兵的戰力最終依然可以完勝對手。但你又非常希望能夠讓對手的手牌變多或者拉出一張特定的卡牌，這樣在第一局中使用剛特也就很順理成章了。在這個牌組中，無論你用剛特猜對猜錯，結果都有利於己方。

不過隨著如今斧兵的大改，剛特·歐迪姆在當前環境下並不推薦放到一般牌組當中。但《巫師之昆特牌》中沒有完全無用的卡牌，缺的只有新穎的思路和特別的牌組，說不定你能夠天才如Swim，開發出一套特別的牌組，屆時鏡子大師也能夠像他在《巫師3》中那樣呼風喚雨。

在官方首次舉辦的《巫師之昆特牌》大賽中，CDPR請來了一個鏡子大師的Coser，瞧瞧這個還原度……坐在選手後面一動不動，背脊都要發涼了。最有趣的一點是，大部分坐在他那一邊的選手都贏得了比賽，怕不是進行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笑）

鏡子大師這個角色，更深層次的是在映射人性和人心。他是惡魔，他喜歡在給人簽訂的契約中埋下陷阱，讓人會按照條文中定下的規矩一步步走入深淵。可是他又確實實現了契約主的願望——儘管那個願望並非是契約主真正想要的。

可是當願望實現了之後，千方百計想擺脫契約，不想履行契約又恰恰是人類。比如故事中的歐吉爾德，在得知需要犧牲一個所愛的人的時候毫不猶豫就犧牲了自己的弟弟，又找學者研究鏡子大師的由來，企圖找到方法擺脫他。為了慾望而墮落，又想不負上相應的罪罰，這也正是鏡子大師最希望收割的靈魂。這樣的所作所為，恐怕在歐吉爾德之前，已經有千千萬萬的人做過同樣的事——簽訂契約，達成願望，想要毀約，並且失敗了。

這真的只是惡魔的娛樂嗎？恐怕不止。如果不是人心有黑暗之處，他們也不可能找到容身之所。惡魔只會在人類有慾望的時候才會出現，在你的渴求下才簽訂的契約，一切看起來都很「公平」，明知道對方是惡魔，明知可能會出現的後果，但還是敗給了慾望定下了契約，這恐怕不能算是鏡子大師單方面作下的惡吧。

剛特歐迪姆本身這個角色並不複雜，他就是純粹的邪惡，以吸食人的靈魂為樂，看似平凡又不起眼的外貌下卻隱藏著殘忍的行為與無情的心，沒有絲毫善意、同情和憐憫——他就是極端的黑暗和惡意，包括人類在內所有種族的性命都被他視如草芥。複雜的恰恰其實是願意與他做交易，簽訂契約的人，和因各種貪婪無魘捲入慾望的漩渦，企圖擺脫並掙扎所暴露出的人性。鏡子大師，玻璃之男，在鏡子中映照出來的，你所看到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在「石之心」故事的最後，你選擇幫助了誰？歐吉爾德還是鏡子大師？你能說說你當是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么？

積极參与討論，精彩的回復將有機會贏得官方提供的精美周邊。

上一期的獲獎評論來自@寂靜之聲 ，之後行政小姐姐會聯繫你的。

血腥男爵我覺得還是更值得同情的。置身事外，冷眼旁觀時，我們都可以說漂亮話，可以冷靜的分析怎麼做更理性妥當些。可當一個人連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天天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終於回到自己唯一的心靈慰籍，一直支撐著自己從刀山火海努力活下來的家時，面對的是那樣的情況，確實很難保持理智。戰爭的可怕之處不只是帶來死亡和災難，更可怕的是對人性的摧殘。

下一期，我們（如果不鴿的話）會聊聊《巫師》系列中的間諜頭子迪科斯徹（迪傑斯特拉）敬請大家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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