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導彈防禦未來發展探討系列之四：導彈防禦評審2.0

編者按：

「導彈防禦評審2.0」是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導彈防禦與挫敗』——新政策評審需要考慮的問題》」報告系列文章之一。該文著重從威脅演變、預算、當前及未來能力需求角度對美國導彈防禦未來發展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討，呼籲美國新政府大幅增加導彈防禦項目投資，發展天基和定向能導彈防禦能力，以構建可應對中俄導彈威脅的強大導彈防禦能力。該文作者亨利·奧伯林為退役空軍中將，現任布茲艾倫·漢密爾頓公司行政副總裁，曾在2004~2008年擔任美國導彈防禦局局長，在導彈防禦系統項目採辦與管理領域有豐富經驗。現將該文主要內容與核心觀點編譯整理，供參考。

前美國導彈防禦局局長亨利·奧伯林

自2004年以來，導彈防禦已經成為美國核心軍事能力和整體國家安全戰略的一個關鍵要素。在討論任何關於彈道導彈防禦未來發展的問題時，這都是一個不能忽視的背景。美國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在戰區和戰略層面將彈道導彈防禦與進攻性戰略能力集成，以提高美國的威懾態勢。從歷史上看，威脅變化和技術進步是促成美國導彈防禦政策發生重大轉折的關鍵因素。當前，美國導彈防禦發展再次面臨重大轉折，在規劃美國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時，威脅變化和技術進步仍然是必須要考慮的因素。

一、美國面臨威脅的新變化需要擴大彈道導彈防禦

在過去30年幾乎所有的重大軍事衝突（如海灣戰爭、俄格衝突、沙特與葉門胡塞武裝正在進行的武裝衝突）中，彈道導彈都作為「空中力量選項」而得到廣泛使用。隨著彈道導彈的持續擴散，目前全世界有30多個國家擁有彈道導彈，其中有很多是對美國有敵意的國家。

一是朝鮮導彈技術已經取得重大進展。朝鮮正在開展大規模導彈研發計劃，包括近程、中程、遠程彈道導彈，其中8種型號已經具備作戰能力或可能具備作戰能力；通過測試展示了核彈頭小型化能力、與洲際彈道導彈技術（多級飛行、分級控制、微調推進等）相關的衛星發射能力；目前還正在研發潛射彈道導彈,其新型（固體燃料）推進技術也取得明顯進展。

二是伊朗繼續尋求大規模發展彈道導彈。與朝鮮情況類似，伊朗在衛星發射技術和火箭燃料推進技術方面也取得了長足進步，將使其很快具備發射洲際彈道導彈的能力。朝鮮、伊朗兩國在導彈技術領域還有著緊密的合作。

三是俄羅斯好戰趨勢的抬頭結合其龐大的核武器庫存，是美國及其盟國最大的外部威脅，這也是驅動美國導彈防禦政策調整的最重要因素。俄羅斯已經展示了多種美國當前導彈防禦系統完全無法應對的能力，包括可迷惑探測感測器識別真假彈頭的先進對抗措施、再入機動能力、分導式彈頭以及其他突防手段。俄羅斯正在發展的先進高超聲速導彈，也可以突破美國當前有限的導彈防禦系統。

四是中國擁有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導彈發展計劃。已經裝備包括三種不同型號的洲際彈道導彈（東風-5、東風-31、東風-41）、可對航母艦隊進行打擊的機動反艦導彈以及潛射彈道導彈（巨浪-2）。與俄羅斯類似，中國導彈也具備先進的突防能力，並積極尋求發展先進的高超聲速武器。

二、針對威脅的新變化美國當前應採取的反制措施

為應對上述持續發展的威脅，美國需要打破當前導彈防禦緩慢發展的模式，大幅增加導彈防禦預算、提高本土防禦能力、持續擴展已部署導彈防禦系統規模，以應對當前與近期內的威脅。同時，加快發展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以應對未來包括中俄在內更廣泛的導彈威脅。

1.增加併合理調配導彈防禦資金

自2009年奧巴馬政府上台後，美國導彈防禦項目預算急劇下滑。如，在小布希政府最後4年任期內導彈防禦總預算是407億美元，但在奧巴馬政府任期的最後4年，導彈防禦預算只有320億美元，總體上削減了21%。而導彈防禦系統中為美國本土提供防護的「地基中段防禦」（GMD）項目預算甚至比其2008年的預算減少了60%。此外，隨著系統的持續裝備，生產、運行、維護費用又消耗掉越來越多導彈防禦預算，限制了導彈防禦局在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上的投資。

位於阿拉斯加州格里利堡的導彈防禦系統。

對此，美國政府應保證導彈防禦局每年的預算不低於120億美元，以彌補當前系統部署數量的不足，並滿足應對未來威脅的需要。同時，將導彈防禦採購、運轉、保障的預算責任交給各軍種，工程維持以及投資的責任仍由導彈防禦局負責，確保其能夠繼續建設一體化的導彈防禦系統。

2.提高國土防禦能力

2004年，美國啟動部署第一組「地基中段防禦」系統，當時部署該系統主要考慮到以下因素：一是美國當時完全不具備本土防禦能力；二是朝鮮正在發展遠程彈道導彈；三是GMD系統直接攔截測試已經取得了幾次成功；四是1999年版《國家導彈防禦法》要求，只要技術上可行，應儘早部署可應對有限彈道導彈攻擊的國土防禦系統。因此，當時部署的GMD是作戰樣機系統。隨後導彈防禦局制定了「大氣層外殺傷器」改進計劃以提高部署系統的可靠性，並擬制了相關的預算規劃，以保障部署的GMD系統逐步具備完全作戰能力，但後來由於預算的削減，這些計劃沒有得到充分的執行。

針對GMD系統存在的問題，導彈防禦局於2016年啟動了「重新設計殺傷器」（RKV）項目。該項目將引入包括先進導引頭、推進、制導與控制、先進通信、生產製造等最新技術。RKV將大幅提升GMD系統「地基攔截彈」的信息獲取能力，提高系統整體攔截效能。導彈防禦局應將完成RKV項目列為提高地基中段防禦系統性能的最高優先順序任務。

「重新設計殺傷器」項目

3.擴展現有導彈防禦能力

美國已具備一定的導彈防禦能力，當前已部署的導彈防禦資產包括：在美國本土的阿拉斯加州、加利福尼亞州、馬薩諸塞州以及英國菲林斯代爾空軍基地、丹麥格陵蘭島等地的遠程預警雷達；部署在日本、土耳其、以色列以及歐洲中央司令部的X波段A/N-TPY2雷達，以及夏威夷的海基X波段雷達；數百枚「愛國者-3」攔截彈；裝備在30多艘「宙斯盾」艦上超過100枚的海基「標準-3」攔截彈；部署在歐洲羅馬尼亞陸上基地的24枚陸基「標準-3」攔截彈；超過50枚已部署的「末段高空區域防禦」攔截彈；部署在阿拉斯與加利福尼亞州軍事基地的36枚「地基攔截彈」（GBI），將於2017年底增加至44枚；分散部署在阿拉斯加州、科羅拉多州、內布拉斯加州、夏威夷、華盛頓特區以及德國基地作戰指揮控制中心。

部署在日本X波段A/N-TPY2雷達

為應對持續擴展的威脅，美國應該繼續增加「愛國者-3」、「標準-3」以及「末段高空區域防禦」攔截彈的採購數量。在RKV完成交付後，應考慮在東海岸建立第三個地基攔截彈部署基地，以彌補因在歐洲取消「標準-3」2B所帶來的能力缺口，並給美國應對伊朗導彈威脅提供「射擊-觀察-再射擊」的機會。

三、美國需要大力發展的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

無論是應對「流氓」國家導彈威脅，還是應對實力相當對手國家的導彈威脅，美國都不應再考慮構建「有限」的導彈防禦能力，而應該開始大力發展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為美國實施新的導彈防禦戰略奠定基礎。未來導彈防禦面臨的關鍵挑戰或需要的能力包括：提供對來襲威脅「從生到死」的全程跟蹤；對帶有先進突防措施的單彈頭導彈進行攔截；對一枚導彈攜帶的多個彈頭進行攔截；應對多枚導彈的小規模突襲；在有效作戰距離上對來襲導彈進行助推段攔截；提供可靠的毀傷評估；應對機動彈頭威脅；摧毀高超聲導彈；在嚴苛的網路環境中實施導彈防禦作戰。為應對這些挑戰，美國應著重發展下述技術或能力：

1.天基精確跟蹤感測器體系

美國當前部署使用的天基感測器體系，主要提供導彈預警信息，其跟蹤目標的精度不足以支持導彈防禦系統制定火控方案，對彈道導彈的精確跟蹤與識別主要依靠地基雷達提供。但天基感測器可以為導彈防禦系統提供高效費比、「從生到死」的跟蹤與識別能力，不僅能增強國土防禦，也能為地區防禦系統提供支持。與地基感測器綜合使用，還能對機動高超聲速威脅進行跟蹤與識別。美國導彈防禦局2009年發射的兩顆「天基跟蹤與監視系統」衛星經過多年的在軌驗證表明，從太空對彈道導彈進行高精度持續跟蹤是可行的。美國應以「天基跟蹤與監視系統」衛星星座為基礎，通過部署更具成本優勢和創新方法（比如商業寄宿載荷）的衛星載荷，進一步擴展天基感測器體系。

導彈防禦局2009年發射的兩顆「天基跟蹤與監視系統」衛星

2.先進識別演算法

導彈防禦局從2006年就啟動一項名為「先進識別演算法」的軟體開發項目，用於提高雷達的識別能力，但在2010年被時任導彈防禦局長擱置。導彈防禦局未來應繼續推進該項目發展，並將其開發的技術在導彈防禦雷達上充分應用。

3.「多目標殺傷器」（MOKV）

MOKV是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的關鍵組成部分，執行的是導彈防禦作戰的核心任務--包括多目標識別、攔截到毀傷效果評估等，其性能關乎導彈防禦作戰的最終效能。如果與精確跟蹤天基感測器體系和先進識別演算法相結合，MOKV將可以應對最複雜的威脅。此外，MOKV不僅可用於「地基攔截彈」，還有潛力用於未來的「標準-3」攔截彈。因此，導彈防禦局應將MOKV列為攔截彈研發組合中的最高優先順序項目。

MOKV概念圖

4.用於助推段防禦的定向能技術

助推段攔截的優點和不足都很明顯。其優勢包括易於攔截，無須考慮對抗措施，並且攔截產生的碎片大都在會落在導彈發射方的領土上空。其不足是可用於攔截的時間太短，現有動能手段根本無法在助推段攔截敵方在國土縱深發射的導彈。高能激光武器是執行助推段防禦的最佳選擇。導彈防禦局2010年曾利用「機載激光」分別進行過攔截固體和液體燃料推進的彈道導彈，後因預算和技術原因，「機載激光」項目下馬。目前，隨著技術的進步，包括固體和混合機理的高能激光技術已經取得重大進展。一種稱為「二極體泵浦鹼性激光」（DPAL）的技術解決了此前激光技術由於尺寸和重量的限制無法在空中平台上應用的問題，初步展示了在無人空中平台上應用的潛力。未來10年，這種技術很有可能達到武器級應用的水平，用於助推段攔截。鑒於ABL項目取消後，定向能項目的投資數量非常有限，未來需要改變這種狀況，並給予充足的經費支持。

5.天基攔截武器

為應對中俄的先進複雜導彈威脅，美國有必要發展天基攔截能力。與陸基和海上攔截相比，天基攔截具有無法比擬的優勢：地理覆蓋範圍廣，幾乎可以涵蓋彈道導彈飛行全過程；可以對高超聲速武器等各種複雜彈道的導彈實施「射擊-觀察-再射擊」作戰。天基攔截武器最開始可以部署「天基動能攔截彈」，未來隨著激光技術的成熟，可以部署「天基激光」。作為陸基系統的補充，只需部署很少數量的天基攔截武器，就會對提升美國應對先進複雜導彈威脅的能力，從而產生巨大影響。因此，美國應資助「天基試驗台」項目的研發，以探索包括星座指揮、控制、通信以及作戰管理，在軌燃料長期儲存以及空間交戰環境等各種技術。

6.發展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的戰略優勢

發展下一代導彈防禦能力，可能需要美國投入巨大資金，但會給美國帶來廣泛的國家安全優勢。

首先，構建穩健的導彈防禦系統，可以「勸阻」對手繼續發展導彈武器。

二是如果沒有穩健的導彈防禦系統做防護，會刺激亞太和中東地區一些有能力發展核武器的國家尋求擁有核武器，進一步增加地區不穩定。

三是穩健有效的導彈防禦能力可以增強威懾。

四是可以在危機中發揮維穩作用。如2006年朝鮮發射「大浦洞-2」前，美國防部有官員呼籲對朝實施先發制人的打擊，但這極易使衝突擴大化，最終布希總統決定以「地基中段防禦」系統加以應對，成功化解了危機。

五是為美國決策者在面臨導彈攻擊時提供了除先發制人打擊或實施核報復的又一選項。

六是在威懾失敗，敵方導彈已發射後，導彈防禦是摧毀敵方彈頭的唯一可用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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