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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曲終人掛(上)

6、5 曲終人掛(上)

再看看在朝廷這個決勝戰場里,崇禎董事長和文官集團PK的最終結果。

簡單了解一下大明公司的管理層的大體設置和運作程序:

主要有這樣四個部分構成:

1、幫他出主意的:內閣;

2、幫他干實際工作的:六部及地方督撫;

3、幫他監察百官的:都察院(包括各地御史、六科給事中等,通常把這些人稱為「言官」);

4、幫他偵查和抓人的:錦衣衛和東廠。

這個分工,也還算合理。如果各個職能部門的官員都能各司其職、勵精圖治的話,大明公司的未來必然一片光明。可惜的是只是「如果」。

「如果」是需要兩個前提條件的。

一是制度的不斷完善,大明公司在崇禎時代,鼓勵官員好好乾活兒的方法,其實就剩下了一個:「聖賢之道」的教育。

所有經過科舉步入官場的文官們,從小接觸到的價值觀教育就是「濟蒼生、安黎庶」,「學會文武藝,貨於帝王家」。

從督促官員們好好乾活兒的角度而言,這當然是必要的。但絕對不充分。如果沒有制度的保障,這些滿口「天下蒼生」的官員們必然淪為偽君子。

這一點,崇禎董事長是領教過的,搞定所謂的魏忠賢奸黨集團後,正人君子眼中的清正方直之臣紛紛重新入朝為官。有些史家還幫著這幫人唱讚歌:「朝廷風氣為之一振」。

可結果咋樣?依然是遇到事情互相推諉扯皮、缺乏擔當精神、沒有實際工作能力;更有甚者,拉幫結派,互相拆台。

李自成攻陷北京後,明朝自殺殉國的文臣很少,投降的卻有1200多人,這幫人由首輔魏藻德領頭,匍匐在李自成的腳下,口中連稱「陛下、陛下」,要求給個官兒做。他們哪一個沒學過「聖賢之道」和「子曰詩云」?

在崇禎朝,大明公司管理層的晉陞提拔。一般不看你的政績如何,能力咋樣。通常是取決於你與當權集團的關係,也要看你的運氣咋樣。在這種大背景下,真正的「政治孤鳥」能有幾隻呢?

「千里做官只為錢」。話雖露骨,理卻不謬,因為人性本來如此。與其你指望通過聖賢教育讓人人都成為「海瑞」,不如挖空心思建立並完善一套「好人好報、能者上庸者下」的人才選拔制度。這才是當局者應該勞神費思的著力點。

崇禎在他17年的董事長生涯里,何曾有過這方面的頂層設計!

除了人才選拔制度,大明公司的財政制度、軍事體制等等都到了陳舊不堪的程度,這些就更沒見他有什麼作為了。他每天感興趣的是處理具體事務,尤其是對疑難案件的判定。

還是一個政治命題:最高決策者埋頭於具體政務,必敗!

二是決策者的性格、能力和心理因素,對事物的發展有一定的影響。

認真研究崇禎最後兩年的種種言行,心理史學者估計會得出:這是一個心理疾病患者的結論。

最典型的就是在他自縊的前三天——1644年3月16日這天崇禎的活動。

上午他在接見大臣時,無法集中精力聽大臣的奏報,一會兒左顧右盼、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又親自磨墨、倒茶。晚上,他徹夜不眠,圍著宮殿狂奔長嚎,時而捶胸頓足、時而哭泣嘆息。

這些是典型的狂躁症精神病患的癥狀。

而他的多疑、猜忌和嗜殺是出了名的。在執政的最後幾年,他種種「暴力傾向」的行為非常符合「虐待狂」的病狀。

1641年,周延儒重任內閣首輔後。在重用東林黨人的同時,也起用清流名士;廣開言路;建議皇帝限制廠衛特務對官民的監視。這些德政,使得他迅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群眾基礎。

但是沒有改變的仍然是黨爭風潮。這時朝中主要分成兩派:以周延儒為代表的「南黨」和以吳甡為首的「北黨」。不久北京出現了一份匿名傳單——「二十四氣」,就是一個誹謗朝廷官員的大字報,給24個朝中官員都冠上一個「氣」字。如:「殺氣吳甡、淫氣倪元璐、妖氣吳昌時」等等。「南黨」「北黨」的官員都有,這是典型的先把水攪渾,再從中漁利的黨爭手段,通常都是言官們所為。

崇禎於是下詔:嚴厲譴責這種行為。禮科給事中姜埰上書慷慨陳詞了一通:這是奸臣們故意要激怒皇帝,利用皇帝的怒氣來鉗制言官之口云云。都是些大而無當、空洞無物的「言官口氣」,行人司的熊開元也上書崇禎,與姜埰遙相呼應。

這本來是件再正常不過的官場內耗的小破事兒,董事長卻不依不饒,將這二人打入錦衣衛鎮撫司大獄。沒多久,他居然給錦衣衛主官駱養性一個秘密的小條子:在獄中,把這二人悄悄做掉!

這有什麼!?他是皇帝,想殺誰還不就殺誰。

如果你這樣想,說明那些電視古裝爛劇對你毒害太深。明朝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皇帝從不殺言官,連超級猛人朱元璋、朱棣父子都不敢殺言官。

現在,崇禎居然想破這個例?!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個時期的崇禎,最應該見的其實不是大臣,而是心理醫生。

自幼的成長環境,養成的是敏感、多疑又自負的性格。當了董事長之後,他肯定想把事情干好,他心裡的偶像可是唐太宗啊。

但是十幾年的從業經歷,對他而言,是實實在在的「諸事不順」:朝廷黨爭不斷、西北民變蜂起、遼東風雨飄搖、百姓生存艱難。有著200多年歷史的公司,眼見著將葬送在他的手裡。

而這種局面,居然就是在他17年如一日,兢兢業業上班、認認真真幹事、勤儉節約生活的情況下形成的!理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時時刻刻都在侵蝕他的健康心理。

他死前經常說的一句就是「朕非亡國之君」,這說明他對自己的道德情操、工作態度和生活作風方面還是很自信的。他肯定很疑惑:

「聖賢書上說的明君之道,我都做到了啊?可現實為何如此冰冷?!」

這一切使得他有錐心之痛,陷入到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尤其讓他難以容忍的是:在被聖賢之道忽悠一通之後,朝中的文臣居然能巧妙地聯合起來,玩弄他這個皇帝於股掌之間!他又被溫體仁忽悠過、被薛國觀忽悠過、被周延儒、陳演、魏藻德也忽悠過,這對於一個相當自負的崇禎而言,真的是最大人格侮辱和最強烈的智商嘲弄。

執政的後幾年,他對文官集團歇斯底里的程度超過了臨界點。這集中表現在他對於吳昌時和周延儒的處理上。

吳昌時是復社繼張溥之後的第二政治活動家,他沒有什麼「江山社稷、天下蒼生」的崇高概念,有的只是如何能在官場中應付自如、左右逢源,來實現個人名利最大化的追求。

吳昌時善於鑽營投機、活動能力很強,或者叫「會混」。1641年2月,他為周延儒重新入閣立下汗馬功勞。一年多以後,周延儒投桃報李,吳大人終於干到了夢寐以求的吏部文選司主事的職位,這是一個掌握文官銓選、調動的重要崗位。這時的吳昌時大人肯定感覺他的人生是成功的,未來生活是美好的。但他沒估計到的是,原來美好生活的保質期其實只有短短几個月的時間。

吳大人平時和太監們關係很好、和領導們關係也很好,但對同僚和下屬,就高高在上、視而不見了。尤其是對那些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言官們,更是不爽。顯然,吳大人認為這些他在「擋他的道兒」。

1643年4月,這時距離他到吏部報到上班剛剛過去一個月左右,吳昌時就利用手裡的權力,一下子把4個給事中和6個御史外放到地方上去任職。按照慣例,每年外放兩三個言官就算是多的了。吳大人的想法肯定是:

「省得你們TM整天在朝堂之上瞎逼逼!」

不用說,整個言官集團的集體動作肯定都是咬牙切齒。有人找他論理,有人在開會時拿凳子砸他。吳昌時大嚷:「把你們都罷掉!」一副小人得勢的嘴臉。

5月,周延儒罷相、吏部尚書東林黨人鄭三俊去職,吳大人的靠山倒了。

7月,新任首輔陳演為了清除周延儒的殘餘,暗中鼓勵彈劾吳昌時。罪名有兩條:「通內」,就是與宦官串通泄露機密;「結黨」,與前任首輔勾結操縱朝政。

大明公司的管理層一直以來都是內耗巨大,官僚們互相撕咬謾罵的現象很正常。但這麼多的言官集體彈劾朝廷的一個郎中級別的小官,真的比較罕見。而且,罪名又是那麼「誘人」。崇禎決定親自審理這個案子。

7月24日,崇禎在他辦公的左門平台升堂斷案。還帶來了他的倆兒子:太子和定王。內閣、五府六部等所有在京官員悉數到場。那陣仗,相當地威嚴、正式。

雖然吳昌時貪財求官、好名好利,但卻是個硬骨頭:

「祖宗之制,交結內侍者斬,法極森嚴。臣雖不才,安敢犯此?」

朱元璋有規定:大臣結交宦官,就是死罪。看來吳大人法制觀念還挺強。但是,自從做官以來,他結交的宦官還少嗎?這就是政客的嘴臉。呵呵!

崇禎讓寫揭發材料的御史蔣拱宸與他當面對質。這位蔣御史儘管寫的都是實情,但卻是個軟蛋。早被這森嚴的氣場嚇破了膽,趴在地上、渾身哆嗦,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註:有罪的理直氣壯、有理的膽小如鼠。這下你該理解人這種動物,其實有多麼的複雜!

吳昌時一看,更來勁了:

「皇上如果一定要用這種罪名懲治臣下,臣下如何敢違抗聖意?自應承受。如要臣下屈招,則實不能!」

這口氣,分明就是說皇帝大人你在屈打成招。足見吳大人平時是跋扈慣了。

估計這時崇禎也是渾身哆嗦,給氣的。他下令:用刑!

次輔蔣德璟一聽,連忙跪下阻止:

「在殿陛用刑,實為三百年來未有之事。」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在辦公地點用刑!真的是把金鑾殿當成了威虎廳。這哪裡還像個皇帝,就是座山雕的格局和層次啊。

但刑還是用了,吳昌時的兩條腿被夾棍夾斷,人也昏死過去。

滿朝文武和他的倆未成年的兒子都看到了吳昌時哀嚎、掙扎抽搐的慘狀。這恐怖暴力的一幕,居然發生在朝堂之上。估計只有失去理智的人才幹得出來。

接著,崇禎下令抓回謝職在家的周延儒和吳甡。

吳甡跟這事兒有啥關係?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沒關係。反正他叫抓就抓唄。

11月,滿腦子往上爬的吳昌時吳大人被砍了。無論過去還是將來,象吳昌時這類人肯定還會出現在社會的決策層和管理層。管事兒的與其打算對這樣的人進行思想教育,毋寧去思考該怎樣紮緊「制度的籠子」,防止這樣的貨色混跡於廟堂之上。

與此同時,前任首輔周延儒被押解到北京。

不曉得這是周延儒先生第幾次進京,這肯定是最後一次了。

這位周大人兩次拜相,這在明朝歷史上絕無僅有。據說他在1641年第二次被啟用,動身的前一天晚上,夢見去世十年的妻子披頭散髮痛哭,要他堅決不能進京,否則必有大難。可亞里士多德說過「人是政治的動物」,更何況做過當朝一品的周大人呢。

周延儒天資聰慧、文採風流,1613年,他21歲參加科舉考試,連中兩元:會元(會試第一名)、狀元(殿試第一名)。

這樣一個有潛力、有前途的後備幹部,如果成長在一個團結進取、充滿正能量的環境里,一番歷練下來,沒準兒真的成了國之棟樑。但是,在大明公司的管理層十幾年摸爬滾打下來,當年的好青年周狀元,變成了一個老於世故、機靈圓滑、敏於察言觀色、善於投機取巧的官場老油條。

周延儒熟悉朝政、看問題往往能切中要害,有一定辦事能力。但他最讓崇禎不滿意的是:

「朕恨其太使乖!」(可以理解為:圓滑、世故、不擔責、善權術)

這是崇禎對次輔蔣德璟親口所言。蔣大人是個厚道人,他又把這話傳給了周延儒。周延儒苦笑:

「侍候這樣的英主,不使乖不行啊!」

《明史》把周延儒列入《奸臣傳》,從他一生的言行來看,肯定無可厚非。但是,更應該思考的是:這樣一個曾經的好青年,咋就成了奸臣了呢?人所受的教育和他面臨的環境,到底哪一個才是最重要的?

得知被逮時,周延儒感到大事不妙,為了銷毀罪證,他把幾十年來收羅的財寶放在閣樓上付之一炬,據說火光呈現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12月7日,錦衣衛都督,也是周延儒的門生駱養性來到安置周延儒的正陽門外的關帝廟裡,宣讀崇禎的最後判決:「著勒令自盡。」

周延儒先是一下癱軟在地上,然後爬起來又想跑。肯定不想死啊,這年他才50周歲。

他在房間里直轉圈,又跟自己的弟弟交代這交代那,磨磨唧唧地說個沒完。

把駱養性急得啊,爬在門外直磕頭:

「老師,天明矣!老師,天明矣!」

最終,周延儒戀戀不捨地把自己弔死。周大人平時很注意保養,人蔘湯燕窩羹什麼的不離口。死了一個多時辰,屍體依然溫軟如生。

如果再活過來就麻煩大了,駱養性叫人在他腦門上楔入一根長釘,隨後回去復命。

——使乖一世、人財兩空!辜負了江南故鄉的一蓑煙雨和自身的滿腔才情。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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