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懂烏菲茲美術館裡的寶貝們？

最新 09-20

烏菲茲美術館和「文藝復興」是分不開的，首先我們要弄懂什麼是「文藝復興」，它要復興什麼？

西方文明起源於希臘，那個時候的希臘思想奔放，從我們了解的希臘神話就可見一斑，神和神搞基的搞基，搶老婆的搶老婆，還有雌雄同體、神獸同體等等放到現在都覺得大尺度的故事，在此文化熏陶下，希臘的藝術品十分活潑生動，且具有創造力，比如著名的雕塑「米羅斯的維納斯」。

承接古希臘的古羅馬（佔領了古希臘）一開始也秉承了這套體系，後來羅馬帝國（古羅馬之後的朝代）從信奉古希臘的多神教到信奉基督教，從此進入漫長的中世紀，這個時候的西方，科技文化都處於停頓的狀態，幾乎沒有任何創新，人們就想著老老實實聽耶穌的話，死後好上天堂，這個時期的藝術品是呆板不立體的，像卡通畫。

中世紀時期，古希臘那套東西是被湮滅的，直到十字軍東征帶回來了些許古希臘的東西，彼時的歐洲人民才重新審視自己的歷史，發現原來之前的文明那麼牛逼啊，在此感召之下，很多畫家、雕塑家、乃至科學家開始解放思想，更加關注人文本身，之前自由奔放的文明得以「復興」。

而整個「文藝復興」期間，我覺得藝術品最顯著的一個變化，就是運用各種透視法讓平面立體起來！

剛剛引用的一幅中世紀的「卡通畫」人物很平面，停留在2D水準，直到喬托（Giotto di Bondone）出現，號稱「歐洲繪畫之父」、「文藝復興第一人」，他畫的這幅「Ognissanti聖母」並不是有多好（耶穌畫的像巨嬰），而是意義非凡。

喬托「Ognissanti聖母」，存放於烏菲茲美術館。

首先，抱著耶穌的聖母有胸，顯示聖母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和其他婦女一樣，有著胸器！其次，聖母寶座的縱深感強烈，顯示她在一個立體的寶座上。喬托的這種空間層次感就是早期的透視法，不太精確，但好歹有那麼點意思了。

讓透視法精確起來的是布魯乃列斯基（Filippo Brunelleschi），就是那位本來想做金匠NO.1結果和吉貝爾蒂PK失敗之後敗走羅馬回來卻建造成了佛羅倫薩聖母百花大教堂百年未曾封頂的大穹頂的牛人，他發現：3D現實中兩條平行的線，在2D平面中，是會匯聚在一個點上的，這就是「線性透視法」。這是「文藝復興」藝術品的基石！

比如，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的「誹謗」，所有柱子的延伸線都匯聚在一點——Apelles的頭上，不光營造了立體感，也讓紅衣女子成為了畫的焦點，畫中各人物代表著「無知」、「懷疑」、「嫉妒」、「誹謗」、「清白」、「陰謀」、「欺騙」、「憐憫」、「真理」等，他們各自的動作都另有深意，比如「陰謀」和「欺騙」為「誹謗」打理頭髮，寓意遮蓋誹謗的謊言，當時波提切利也被人誹謗搞基，因此作畫。

波提切利「誹謗」，存放於烏菲茲美術館。

而達芬奇（Leonardo Da Vinci）則發明了「空氣透視法」，他認為：空氣也會對視覺產生影響，越遠的物體，它們的輪廓會越模糊，色調會越偏藍，比如他的「受胎告知」，就是天使來告訴聖母要以處子之身誕下耶穌，很多人都畫過，包括波提切利，其實《聖經》題材作品畫來畫去也就那個幾個主題。

達芬奇「受胎告知」，存放於烏菲茲美術館。

可以看到這幅畫的背景里，遠方的山、湖、小船籠罩在一片淡藍色的朦朧感中，達芬奇通過色調深淺的調節，以及明暗對比的掌控，營造了獨有的空間透視感。其實我們中國山水畫里也是靠明暗深淺來營造空間感，所以說藝術也有相通性。

除了看各種透視法外，烏菲茲美術館的另一個看頭是「對立式平衡」（contrapposto），還記得開頭提到的古希臘雕塑「米羅斯的維納斯」嗎？人物的重心落在一條腿上，從而顯得很隨意，不拘謹。但是中世紀藝術品中的人物，人都是筆筆直得站在那裡。

大名鼎鼎的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就是文藝復興時期「對立式平衡」的代表作，但不在烏菲茲美術館，所以不介紹了，烏菲茲美術館的代表作是鎮館之寶——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維納斯的左腿支撐在地，右腳抬起，很慵懶地從海洋里走來，這應該是中世紀之後第一幅裸體的維納斯！

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存放於烏菲茲美術館。

當然作為鎮館之寶，「維納斯的誕生」的看點肯定不止一個對立式平衡，這裡就不得不說文藝復興的另一個topic，人們不再上帝至上，而是關注自身，藝術品更加接地氣，以前的藝術品多以宗教為題材，現在的畫家和雕塑家可以畫/刻古希臘人物，還可以給普通的百姓創造作品，甚至出現禁慾的基督教所不允許的裸體畫。波提切利畫了維納斯，這和基督教是對立的，基督教只信一個神——上帝，哪來什麼宙斯、赫拉、雅典娜、維納斯啊，但這顯示了當時文化兼容並包起來，不再單純為上帝服務。

波提切利（沒辦法，去烏菲茲美術館主要就是看波提切利的作品，10-14畫室都是波提切利的作品）的另一幅鎮館之寶——「春」，和「維納斯的誕生」一樣，畫的也是古希臘神話，各個古希臘的神以各種姿勢站著，沒有使用任何透視手法，但細節尤為出色，波提切利在這幅畫里畫了500多朵花，遍布在草地上和人物衣服上，這不就是「文藝復興」的主旨嗎？回歸人文、關注自然界真實發生的一切。

波提切利「春」，存放於烏菲茲美術館。

看到這裡，我們不由感嘆，從中世紀的平面卡通圖到現在的「春」，藝術上了不止一個台階啊，中世紀的人肯定想不到，原來畫還能這麼畫啊？這就是好的藝術，所以現在如果有人能畫出讓人感嘆「原來畫還能這麼畫啊」的東西，那就是值得去收藏的寶貝。

另外，波提切利畫中的人物並非虛構，而是以自己愛慕的女神——西蒙內塔（Simonetta）為原型，比如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里的維納斯，就是西蒙內塔的臉蛋，還有烏菲茲美術館裡另一幅波提切利的畫「聖母頌」里的聖母也是西蒙內塔，聖母們更接底氣，甚至給普通人一個位置，也是一種人文關懷精神吧？我知道說到愛情你們會八卦些，所以多嘮幾句，西蒙內塔嫁得早，死得更早，23歲去世了，死後沒多久，丈夫便另娶她人，可是波提切利從未放下過她，終身未娶（所以被人誹謗搞基，畫了上面提到的「誹謗」），遺言更是要將他葬在佛羅倫薩諸聖教堂（Ognissanti）西蒙內塔的腳邊。

波提切利「聖母頌」，存放於烏菲茲美術館。

波提切利還有一個八卦是，他和達芬奇同時師從維羅基奧（Andrea del Verrocchio）——就是那個從小我們知道的，讓達芬奇畫很多雞蛋的老師，所以，波提切利和達芬奇是師兄弟關係，而且，關係不錯的兩人還合開過餐館，叫「三隻青蛙」！！

烏菲茲美術館有副作品，據說是這師徒三人合力完成，叫「耶穌受洗圖」，放上來除了八卦也是對比一下什麼叫畫得好。圖中的耶穌和受洗者聖約翰（耶穌表哥，最有名的事件就是給耶穌受洗。發現《聖經》里好多約翰，耶穌12個弟子里也有一個叫約翰的，也位列仙班成為聖人，也叫聖約翰，另外，聖母瑪利亞的老公耶穌的繼父也叫約翰。約翰真是個好名字啊！）是維羅基奧畫的，維羅基奧的主業是雕刻，所以人物畫得有點僵硬，有點硬梆梆大理石的感覺，左下角的兩個小天使，據說捧著衣物的是達芬奇畫的，面朝觀眾的是波提切利畫的，當時師父總會讓徒弟參與畫一兩個小人物練練手，估計維羅基奧把這活給了兩位得意弟子。達芬奇畫的小天使，細節處理得特別好，比如頭髮，小細捲髮是達芬奇最愛的風格，一圈一圈的畫也不覺得麻煩，更關鍵的是小天使捧著的衣物的褶皺，生動得完全PK掉了維羅基奧僵硬的人物形象。據說維羅基奧看了達芬奇畫的小天使之後，頓時受了刺激，覺得自己都沒徒弟畫得好，於是決定封筆不再畫畫，就搞搞主業雕塑算了，這就是牛逼學生的最高境界——可以讓老師失業。

維羅基奧「耶穌受洗圖」，存放於烏菲茲美術館。

和達芬奇有「裙帶關係」的還有拉斐爾（Raffaello Sanzio），達芬奇的師傅維羅基奧不光收了達芬奇和波提切利做徒弟，他還有個弟子叫佩魯吉奧，佩魯吉奧收了拉斐爾，後來拉斐爾離開家鄉去佛羅倫薩，佩魯吉奧就介紹他跟了達芬奇。拉斐爾不光人長得帥，情商也很高，所以後來年紀輕輕能從教皇手中接下西斯廷教堂的大單子。

至於拉斐爾有多帥，有圖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