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為女友買項鏈，陷入傳銷遭軟禁，女孩求高人搭救，獻出了青春

姜煒注意到劉程程是在迎新會上。班裡三十個新生逐一介紹自己，這個來自湖南，那個來自江西，這個來自山東，那個來自貴州。輪到劉程程，她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說：俺來自榆疙瘩溝的小馬庄。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主持人姜煒也笑。笑過後，他擺出一個酷酷的動作：讓我們歡迎最遠方的同學，來自榆疙瘩溝的小馬庄的劉程程——

從那天起，班裡同學不叫劉程程的名字，而叫她「榆疙瘩溝的小馬庄」。劉程程答應著，沒有半點兒不高興。有城裡女孩偷笑：真是個呆瓜。

傍晚，劉程程路過學校的小樹林，突然聽到有人在朗誦詩歌。仔細聽，是姜煒。他的聲音很好聽，朗誦的是海子的詩。劉程程不讀詩歌，也不知道海子。可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一下子鑽進了心裡。黃昏，看上去很美。

坐在一塊石頭上，劉程程痴痴地聽。姜煒從樹林出來，吃了一驚，問她在做什麼？劉程程指指夕陽：「榆疙瘩溝的小馬庄的夕陽，也是一樣的。」

姜煒笑了。這個劉程程，說話真逗。

姜煒骨子裡有一股浪漫氣質。這不，剛進校不久就參加了學校的「雪野」詩社，還帶了一幫詩人去盲校採風。劉程程第一個報名響應。

那次盲校之行，給了劉程程深刻的印象。她從不知道，有這樣一群雙目失明的少男少女，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學著按摩，針炙，盲文，自強不息。他們的生活中沒有色彩，可他們的臉上卻一直帶著笑。劉程程和他們聊天，聽幾個人講剛失明時的處境，她幾次都差點兒落淚。所以，當姜煒抱著捐款箱走到她的跟前，劉程程毫不猶豫地把口袋裡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姜煒和劉程程走在最後。劉程程一直不說話，姜煒開口了：「幹嘛這麼沉重？我之所以走在最後，是因為你是我遇到的最幽默的女孩。」

劉程程笑了。聰明如姜煒，是懂得她的。迎新會上，她故意幽了一默，想不到有些呆瓜同學竟認為她是呆瓜。想想，真是好笑。

那天的路，似乎格外地短。姜煒不說話時，劉程程的心竟像有隻小鹿在撞門。晚上回到宿舍，劉程程輾轉反側睡不著，滿頭滿腦都是姜煒。最後，她詩興大發，朦朦朧朧中寫下：心，在那裡/就像羊在山上/月在雲里。寫完詩，劉程程臉朝著牆，偷著笑。

自打從盲校回來，劉程程打了飯，不再端回宿舍吃，也不在食堂吃。她總是將飯盒端進教室。現在的教室空無一人，劉程程吃得很自在。

如是幾天。傍晚，劉程程正吃著飯，門突然開了一道縫兒。抬起頭，是姜煒。飯盒裡滿滿的紅燒肉，還有兩根雞翅。一陣撲鼻的香味兒。坐在劉程程身邊，姜煒旁若無人，津津有味地吃著。劉程程看著他，將自己的飯盒蓋上了。姜煒笑，把紅燒肉和雞翅推到她跟前，說：給你買的。

在盲校，劉程程把兩個月的生活費都捐了，只好每頓都是饅頭鹹菜。這樣的飯，是不適於人堆里吃的。姜煒看劉程程大口啃著雞翅，說：「真不斯文。」

劉程程馬上把雞翅放下，姜煒又說：「可我喜歡。」

劉程程捶他一拳，臉就紅了。

戀愛中的劉程程，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詩。其實，她第一次見姜煒就怦然心動。迎新會上，整間教室黯淡無光，只有他是亮的。

傍晚，姜煒帶劉程程去小樹林。念詩。劉程程猶豫了很久，終於像蚊子飛一般把自己的詩念了出來。然後，她的臉漲得通紅。姜煒驚訝地看著她，說這是他聽過的，最美的詩，最美的情話。「像羊在山上，像月在雲里」，這應該是戀愛的最高境界吧？互相歸屬，如此自由！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暑假。劉程程在酒吧找了份工作。她不想回老家，光路費就幾百塊，那是爹娘辛苦大半年的收入。姜煒也想陪在劉程程身邊，可是，他找來找去，卻找不到份短工。正好珠城有同學要他過去幫著做生意，姜煒便同意了。

臨行，姜煒說到了就給劉程程打電話。如果可以，會每晚都打。不過，他鄭重其事地告訴劉程程：「千萬不要被哪個男人迷住啊。記住我的話。」

劉程程笑著點點頭。酒吧有個常客，人們叫他陳哥，出手闊綽為人豪爽。姜煒隱隱感覺到，他喜歡程程。劉程程嘴巴附在姜煒耳邊說：「放心吧。我是劉程程，可不是別人。」說罷，她將酒吧服務台的電話鄭重地寫在了姜煒的手心。她和他，都沒有手機。那對他們來說是奢侈品。

可是，令劉程程怎麼都想不到的是，姜煒坐上火車之後，就像人間蒸發了。他一直沒有來電話。起初，劉程程以為他忙，忘了打電話。可是，當時間一天天過去，整整七天沒有姜煒的音信，劉程程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莫非他出了事？正在熱戀中，恨不能每天都廝纏在一起，他不可能不記得她的電話！

服務台的電話一響，劉程程的心就提起來。可是，每一次都不是姜煒。現在，她後悔極了沒有要姜煒同學的電話，後悔極了沒讓他留下地址。

整整一個暑假，劉程程每天都像在油鍋里煎熬。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她去不了珠城，即使去了，又能去哪兒找？

一直熬到開學，仍不見姜煒的蹤影。劉程程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她找到輔導員，查到姜煒的家。他會不會回了家？家裡有事？可姜煒沒有登記家庭電話，只寫了一個地址。劉程程不死心，在網上又查那個城市的電話黃頁，仔仔細細地找。

整整三天，劉程程一直守在電話機旁。上百個電話打過去，終於找到了姜煒的鄰居。可鄰居說，姜煒只有一個耳聾的父親，家裡沒有電話。整個暑假，一直沒見姜煒回家。劉程程的心一陣怦怦直跳，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姜煒在珠城出事了。

劉程程怎麼都想不起姜煒那同學的名字。無奈，她只有報警。但是，珠城警察聽完她的話，說單憑一個名字，他們根本無法追蹤。這件事，他們無能為力。劉程程再撥當地報警電話，一個警察懶洋洋地回話，再等等吧，指不定哪天就回來了。再說，不是去了珠城？這麼遠，怎麼找？

劉程程雙手捂住臉，坐在了牆角的地上。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啊？一閉上眼，劉程程就似乎看到姜煒正經受非人的煎熬。她的心像在滴血，她再也坐不住了……

開學四十天，姜煒終於回校了。原來，他陷入了一個組織嚴密的傳銷窩點，每天都被洗腦。窩點被打掉，他才獲救。被困在監獄般的地方，姜煒曾十幾次扔紙條、留記號向人求助，卻沒有人理睬。這些天，他度日如年，人變得又黑又瘦，完全脫了形。

姜煒迫不及待地找到劉程程，她的神色卻有些冷淡。這是他的錯，讓劉程程擔心受怕，他深感抱歉。可是，姜煒之所以急著掙錢，完全是為了她啊。全班女孩，只有劉程程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他想送她一條項鏈，他已經偷偷去看了好幾次。

姜煒以為，就當做了場噩夢，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可令他怎麼都沒想到的是，劉程程像變了個人，一直對他不冷不熱。不久，姜煒看到一輛黑色奧迪停在校門口，劉程程鑽了進去。那車，是陳哥的。姜煒雙手緊緊攥拳，呆住了。

不用再問為什麼，酒吧那樣的地方，就像染缸。劉程程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是，姜煒仍然不能夠相信，劉程程那樣純樸有趣的女孩，怎麼會被染得這麼快？怎麼會這麼快？在酒館喝得酩酊大醉，姜煒又哭又笑。

兩年大專。轉眼，就快畢業。劉程程一直沒有告訴姜煒，她走投無路時，只有求助於陳哥。他爽快地答應她，一定幫她找姜煒。但是，他提出了條件。一想到姜煒生死未卜，劉程程死的心都有，當時的她，什麼條件都會答應。

陳哥花了不少錢，請了當地兩家私人偵探尋訪姜煒。半個月後，終於找到姜煒被藏匿的地點。報警，打掉窩點，輕而易舉。陳哥的條件，只要劉程程跟他一年。

畢業了。大家互換留言簿。劉程程的本子傳到了姜煒手裡，他的筆尖幾乎劃破了紙，只寫了一句：心，在那裡/像羊在山上/月在雲里。

劉程程捧著看，看著看著淚就忍不住涌了下來，怎麼擦都擦不盡……（江一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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