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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之——歷史專業本科生可讀的一些書

羅志田

姑妄言之——歷史專業本科生可讀的一些書

本文轉引自三聯學術通訊,若您閱後有所收穫歡迎訂閱並分享「雅理讀書」(微信公號:yalipup)

我這一代人少年時讀得較多的恰是我們近鄰俄國的小說,其中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似與史學較近;觀其如何安排宏大的場面,而不時穿插日常小事,巨細渾然一 體,至為融洽,今後寫論文及專書時正可學而習之。

說到開書目,可能很多人都會想到魯迅當年「開不出」的回答,那當然是針對當時媒體和輿論界一些傾向有意「說不」,其實他私下也曾給朋友許壽裳的小孩開過書目,計12種,且均是舊書;這又與他所說的青年最好少讀或不讀中國書的名論相悖,但那同樣是有針對性的:不僅因為「中國古書,葉葉害人」,且當時「新出諸書亦多妄人所為,毫無是處」。魯迅深知群體「認同」的巨大影響,當年肯開、敢開書目者,恐怕也不乏「妄人」,所以他不願在特定場合有同類行為而淪落到與此輩為伍。

其實魯迅並不真正反對開書目,即使不夠趨新且曾遭其質疑的「國學」,他也認為可以開一些,並曾「留心過學者所開的參考書目」,但「結果都不滿意」。他婉轉影射胡適曾經開具的龐大「國學書目」說,「有些書目開得太多,要十來年才能看完,我還疑心他自己就沒有看」。所以,書目還是「只開幾部的較好。可是這須看這位開書目的先生了,如果他是一位糊塗蟲,那麼,開出來的幾部一定也是極頂糊塗書,不看還好,一看就糊塗」。

不過,如果開書目者不是自居指導地位,而是以曾經讀書的「過來人」地位出其經驗教訓,為今日面臨「讀書」選擇的年輕人提點參考建議,即使其中仍不免有「妄人」和「糊塗蟲」,也不十分可怕。若能出現更「多元」的書目,似乎也是理想的狀態。且今日世風已變,讀書人一呼百應的局面早已不再,其所開書目必無當年那麼多人追隨,則其正面負面的影響本也有限。豈不聞「難得糊塗」一說,「糊塗」境界固非易得,姑妄言之。以下提到的書,不求全面,且必有偏見(因久已無看「閑書」的時間,尤其近年出版的文學書籍極少觸及),不過供參考而已,各人恐怕還是選擇與自己興趣相近者讀之最好。

以今日中學教育的實際狀況和大學生的實際水準,本科教育大概會越來越朝著素質教育的方向發展。素質當然與知識有相當程度的關聯,但未必以知識(特別是所謂專業知識)為核心。故歷史專業本科生的讀書範圍,不一定非集中在史學方面不可。我同意一個流傳很久的看法:開卷有益。本科期間,不妨盡量強化一些基本技能 (特別是與文科學生今後的擇業直接相關的中、外文口頭和書面表述能力),讀書以泛覽為主,很難說什麼是必讀書,最好儘可能多讀。

我想,《三字經》、《千家詩》、《幼學瓊林》、《增廣賢文》這些過去的蒙學讀物,包含了許多中國文化中與人生日用最直接相關的理念,雖不一定都特別「高尚」,卻是應該了解的。進一步言,如果可能的話,孔孟老莊四位的作品都以不求甚解之法熟讀為宜,以後受用無窮。

中外小說所謂名著都可讀,最能了解與我們時空不同的文化,特別是那些人的生活習俗和思想心態。我特別推薦讀一些武俠小說,從還珠樓主到金庸的均可讀,應能了解到一些中國文化中「薦紳先生」不言的層面,對真正的道教(非學院派教師爺所說的道教)和民間宗教的認識或有助益;尤其各時代「練武之人」的一些基本心態和觀念,至少有助於了解戰國至秦漢時代的社會(儘管金庸所寫的時代皆晚,但「遊俠」是司馬遷和班固為之立傳的社群,到《後漢書》則無,說明兩漢之間社會有很大的變化,有些精神和觀念當在民間流傳,而各類武俠小說中多少都能看到一些)。

關於外國小說,報紙上說今日青年中已有人覺得巴爾扎克的小說晦澀難讀,使我感覺有些可怕。這大概不全是閱讀能力的問題,或提示著求知方向的轉移(如怎樣獲取「第一桶金」的傳記,尤其出於美國者,便是許多少年的新寵)。但年輕人也不必自卑,當年胡適讀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就以為「甚不易讀」,甚至感覺「非有耐心,不能終卷」!這部分或因他把小說當成俄國社會史來看,與我這裡所說相類,都是「功夫在詩外」的取向,文學家恐怕是要大搖其頭的。

我這一代人少年時讀得較多的恰是我們近鄰俄國的小說,其中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似與史學較近;觀其如何安排宏大的場面,而不時穿插日常小事,巨細渾然一體,至為融洽,今後寫論文及專書時正可學而習之。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說長於內心世界的描寫分析,欲治思想史者讀了當有助益。此外,偵探推理小說可視為作者和讀者的智力競賽,欲治考證者可多讀,也可幫助一般人養成巨細不遺的邏輯思維習慣(到了看一半即知結局的程度即已在競賽中勝出,可以輟讀)。近年翻譯較多的博爾赫斯著作以智慧見長,頗能「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喜歡參加辯論和接受媒體採訪者尤可多讀,因其中不少類似「腦筋急轉彎」的思路(層次當然較高),應付媒體至為合宜。

所謂專業書籍,很難確定何者當讀,何者不當讀(有些書如《易經》和專談性理的理學、心學書籍,也許不適宜多數本科生閱讀)。《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志》、《資治通鑒》可通讀或選讀,卻不一定作「專業書」讀。 通行的教科書其實最不必讀(許多老師一定不同意),但為考試似乎不得不讀。研究歷史當然最好是讀原始材料,不過,未入門者或許以讀一些離我們時代較近的名家著作比較好一些。管見所及,近代通人中,文字較流暢的至少有:章太炎、梁啟超、劉師培、魯迅、胡適,他們的書以至少翻閱一下為好。

其中最宜讀的可能也最易讀的,或要算《章太炎的白話文》。太炎本以魏晉文章名世,他自己也頗以此自負。但在傳統斷裂日益嚴重的20世紀,頗具煽動性的章氏文字不久即以難讀著稱,知音日稀。惟在辛亥革命前夕,太炎也一度曾與弟子錢玄同等在東京辦白話雜誌,專門為舊學不深的留學生說法。其實表述方式的更易,並不意味著著述內容的差別,學問深邃者在針對「外行」或初學者有意淺出時,未必就會降低其學術識見以逢迎接受者,反往往以高屋建瓴的方式,和盤托出其最有心得的結論,只是略去了專門家感興趣的具體考辨和論證而已。

若欲讀更專門的,中國古代史家當讀的有王國維、陳寅恪、蒙文通、傅斯年、徐中舒、顧頡剛、呂思勉、錢穆、陳垣、郭沫若等,可擇性相近者讀之。與我們表述方式 相類的當世學者中,三聯書店正在推出的六本余英時先生論著(《朱熹的歷史世界》、《論戴震與章學誠》、《方以智晚節考》、《文史傳統與文化重建》、《現代危機與思想人物》、《現代儒學的回顧展望》),甚可一讀。近現代史的著作稍難確定何者當讀,因為對近現代史有意識地進行「研究」是20世紀的事,尚不及百年;積累太淺,迄今未能出什麼大家(專治近現代史者或未必同意)。這樣,中國近現代史是處在一個什麼人的論著都可以不讀、若進行研究則所有相關論著都不能不讀的境地,自然也難有書目可開列。不過近年出版的王汎森所著《中國近代思想與學術的系譜》,識見和文筆俱佳,值得一讀。

雅理編輯:荒野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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