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風凋碧樹，山長水闊知何處：讀晏殊《蝶戀花》

這首詞有很多人都熟悉的名句：「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緣於王國維「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而以晏殊這三句為「第一境界」，因為成大事業、大學問者的第一境界是展望廣闊前景而立志努力追求。

晏殊《蝶戀花》「望盡天涯路」意境

然而，這三句在這首寫愛情的詞里，「望盡天涯路」，卻是為了襯托出對意中人望而不見、無處可尋的悵惘，連書信也無從傳遞，抒發的是思婦懷遠的悲苦和焦慮。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清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這是對環境的描繪，景生情，情生景，主人公還沒有露面，但她的處境、心曲，已經躍然紙上了。寫檻菊與庭蘭，烘托出深院的幽雅，也象徵了主人的高尚芳潔。

晏殊詞《蝶戀花》

蘭和菊還點出了時令，已是深秋，羅幕抵不住寒氣襲人，反映了獨處空房者對節候的敏感，而梁間燕子的比翼雙飛而去，更反襯出人的孤寂和對自由幸福的遐想。

明月的清輝，從晚到曉在屋內移轉，含蓄地點出此中人的徹夜凝眸含睇未曾成眠。燕子等自然之物本是沒有意識的，詞人感念它多情也好，埋怨它無情也好，都是為了有力表現出人的感情。這裡「明月不諳離情苦」，寫情更顯得深沉委婉。

晏殊《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意境

皎潔的月光，偏偏整夜斜穿朱戶照人無眠，它怎能理解離人心底的蘊涵呢？蘇軾《水調歌頭》：「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與此相比，豪放與婉約風格不同，但情境卻有相似。

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處在深深庭院，簾幕重遮，碧樹環繞，只有明月穿戶，難效雙燕伴飛。可是，夜來的西風，添人愁緒，也吹落了樹枝上的密葉，除去了登高望遠的障礙，夜不成眠的離人，一待天明，迅即獨上高樓，放眼天涯海角，望盡迢迢征途。

下半闕直接寫主人公的活動，詞境也突然開拓，隨著她的目光神馳，展開尺幅千里的蒼茫圖畫，而且畫卷有盡，情意無窮。山長水闊，音信無憑，意中人又在何處飄零？詞的最後，只見一片煙水迷離，留給讀者雋永的餘味。

晏殊《蝶戀花》「昨夜西風凋碧樹」意境

作者晏殊，字同叔，撫州臨川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政治家。賜進士出身，命為秘書省正字，官至右諫議大夫、集賢殿學士、同平章事兼樞密使、禮部刑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永興軍、兵部尚書。晏殊以詞著於文壇，尤擅小令，風格含蓄婉麗，亦工詩善文，原有集，已散佚。存世有《珠玉詞》、《晏元獻遺文》、《類要》殘本。

晏殊雕像

【宋代·晏殊《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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