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購買俄羅斯武器影響地緣政治 特約

周戎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素來令西方世界頭疼的北約盟國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最近再次創造驚人之舉，他領導的內閣決定，從俄羅斯購買大約價值25億美元的S—400導彈防禦系統。這是幾年前自希臘購買俄羅斯S—300導彈防禦體系後，第二個北約國家購買俄羅斯的導彈防禦系統。一些北約國家高官擔心，土耳其「先是軍購，而後就有可能是俄羅斯在土駐軍」。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土耳其就從原來的反俄、疏俄到現在的近俄和親俄。土耳其不僅在去年7月與俄羅斯實現了關係正常化，且在埃爾多安粉碎未遂政變後，普京成了埃爾多安主要幫手和情報來源。不僅如此，土與俄羅斯的親密遠不是政變這一件事，土撇開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與俄羅斯、伊朗共同組織和實施了敘利亞國內停火和由俄、土、伊朗三國主導的敘和平談判，都是與美國為首的西方集團明顯漸行漸遠的戰略性舉動。

土耳其為何如此表現出「親俄」，其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土耳其一直是美國為首的北約中最主要的盟國和「東南屏障」，但土耳其近年來對美國和歐盟一再失望，甚至難以容忍。

先看土、美關係。目前，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對特朗普的一切幻想幾乎都幻滅了。其一是在敘利亞問題上土、美齟齬不斷。特朗普不顧土耳其堅決反對，執意支持敘利亞庫爾德人武裝—敘利亞民主軍，稱其為中東反恐作戰的最有力者，甚至公開派遣美軍特種部隊到敘利亞北部為敘民主軍站台、助威，土耳其對此幾乎是忍無可忍。土耳其一直認為敘利亞民主軍是土耳其庫爾德工人黨的海外聯盟和分支，而土舉國上下都認為庫工人黨是其本國安全和穩定的心腹大患。

其二是伊拉克庫爾德自治區公投問題，最近伊拉克庫區政府要求就獨立問題舉行公投，土耳其對比不僅表達了強烈憤慨，而且準備好一旦伊庫獨立運動公投得手，則立即對伊庫區實施最嚴厲的經濟制裁，而土對美國白宮和國務院對此的曖昧立場（表態不疼不癢，只說公投不利於反恐）十分失望。

其三，不久前埃爾多安在訪美期間，總統的衛士對旅美的庫爾德抗議者「大打出手」，引發美國警察的干預；其四，美國於司法部於9月早些時候啟動針對土耳其前經濟部長澤弗?卡格拉楊的逮捕令，則更是令土、美關係雪上加霜；最後美國始終庇護埃爾多安痛恨之至的土宗教領袖居倫（在賓夕法尼亞州避難）更令埃氏忿忿不平。

再看土耳其與北約歐洲盟國的關係。其一，土耳其一直向北約的歐洲盟國軍購，但遭到冷遇和各種理由的「婉拒」。其二，土耳其一直期待加入歐盟，苦苦申請了將近60年（從歐洲煤鋼聯盟開始算起），但不僅加入的門檻不斷增高，而且與歐盟之間的齟齬越來越多，難民問題和移民問題進一步加重了雙方之間相互猜忌、攻訐。土耳其政客要在歐洲的土耳其移民遊說公投，屢遭歐盟國家的冷遇、干預和拒絕。德國的默克爾總理和反對黨領導人在競選辯論時居然競相「把自己摘乾淨」，生怕落下曾支持土耳其入盟的把柄。正是由於美國和歐盟對軍售土耳其的冷漠，才使得土耳其有了西邊不亮東邊亮的感覺，對俄軍購就成了土耳其的必然選擇。

不僅如此，不甘寂寞的以色列開始支持敘利亞民主軍，並向敘利亞北部地區滲透，這更加刺激了土耳其，迫使土耳其全面調整其對敘利亞政策，甚至準備重新承認敘利亞的阿薩德政府，開始鼓勵和支持敘利亞自由軍（土耳其支持的反對派）與敘利亞政府之間的和解進程。照這樣發展下去，土耳其的中東政策已不僅僅是與北約不一致，而且可能與沙烏地阿拉伯為首的反恐聯盟不一致。土耳其的大幅度政策調整將對中東美、俄兩大陣營的力量對比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而土耳其與伊朗的走近、對卡達的力挺、對敘利亞阿薩德政府的和解跡象也標誌著2015年開始土、沙聯盟名存實亡，中東地區的敵、我營壘將隨著ISIS即將覆滅而重新洗牌。同時，土耳其向俄羅斯購買S—400導彈防禦系統，已表明北約國家的東部防線出現了巨大的裂痕。也表明在未來中東博弈中，土耳其未必站在美國和北約一方。

滑稽的是，美國年紀最大的參議員本?卡丁致函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呼籲就土耳其採購俄羅斯S-400防空導彈系統的交易制裁土耳其。卡丁要求特朗普對土耳其動用《以制裁反擊美國敵人法案》（CAATSA），即對所有俄軍火商務夥伴實施罰款措施，若執行這部法律將進一步破壞土、美關係，導致美駐土耳其基地遷往他國。而且還要求對土耳其前經濟部長「干擾」美國制裁伊朗而進行調查。雖然埃爾多安總統馬上要前往紐約，與特朗普總統舉行會談，但會談前的氣氛如此惡劣，人們很難期待這次土、美首腦會晤會有什麼突破性進展。但為了美國在中東的戰略大局，美國還不至於與土耳其鬧翻。

儘管土耳其擺出了要投靠俄羅斯的架勢，但土耳其領導人仍然有自己的小算盤。土耳其政府更多地是通過此舉「要挾」北約，而不是真要離開北約。另外儘管土耳其國內政治伊斯蘭和社會伊斯蘭傾向愈發明顯，難民問題弄得土、歐雙方都焦頭爛額，但歐盟並未關死土耳其入盟大門，土耳其也不會輕易放棄入盟的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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